七、完

"需要我做什么？"她听见自己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说实话？我们需要你回来，苏妍。不是作为音乐总监，而是...作为那个能让他听话的人。"朴理事的声音变得柔和，"那小子这两周像具行尸走肉，今天出事时甚至有点求之不得的意思。我认识他十年了，从没见过这样。"

尹苏妍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节发白。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应该继续保持距离。但当她看到电视上循环播放的事故画面，那个躺在担架上的模糊身影时，所有的防线轰然倒塌。

"把医院地址发给我。"她深吸一口气，"我坐最早一班飞机过去。"

挂断电话，尹苏妍呆立在工作室中央，突然意识到一个简单却可怕的事实：她无法欺骗自己了。无论跑得多远，无论筑起多高的墙，那个叫崔胜澈的人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而现在，他可能正躺在某个遥远的医院里，因为她幼稚的逃避而承受着不必要的痛苦。

这个认知让她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桌子才能站稳。窗外，首尔的夜空开始下雨，轻柔而持续，像是天空在为所有说不出口的歉意和思念哭泣。

——

新加坡中央医院的走廊明亮得刺眼。尹苏妍拖着行李箱，按照朴理事发的信息寻找病房。她几乎一夜未眠，飞机上的八小时像是一个漫长的酷刑，每一分钟都在想象最坏的情况。

转过一个拐角，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SEVENTEEN的成员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走廊长椅上，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玩手机。权顺荣第一个注意到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尹老师？！"他的惊呼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尹苏妍僵在原地，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受欢迎。毕竟她是不告而别的那个人，是在团队最需要稳定时突然消失的那个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夫胜宽小跑过来，接过她的行李箱："您来了真好。胜澈哥刚刚又拒绝吃药，医生说这样下去炎症会加重。"

其他成员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汇报情况，好像她这两周的缺席根本不存在。这种无条件的接纳让尹苏妍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在里面。"李知勋指了指尽头的病房，压低声音，"心情很差，连圆佑都被赶出来了。"

尹苏妍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扇门。透过小窗，她看到崔胜澈半坐在床上，背对着门口，肩膀的线条紧绷而孤独。他的病号服后面隐约可见绷带的轮廓，左手上连着输液管。

敲门的手悬在半空，尹苏妍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出现在这里。但就在这时，崔胜澈微微转过头，他们的目光在小小的窗户中相遇。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和一层玻璃，尹苏妍也能看到他眼中的震惊、疑惑，和某种不敢确定的希望。没有回头路了。她轻轻推开门，走进了病房。

崔胜澈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是浓重的阴影，嘴角还有一小块结痂的擦伤。但当他看清来人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夜中突然被点亮的灯塔。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因为惊讶而微微发颤。

尹苏妍站在床尾，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看到新闻了。"简单的三个字，却包含了她所有说不出口的担忧和恐惧。

崔胜澈试图坐直身体，却因为疼痛而皱眉。尹苏妍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又强迫自己停下。他们之间突然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沉默，既熟悉又陌生。

"医生说你需要休息至少一周。"尹苏妍最终开口，声音比她预想的要平静，"下两场演出应该推迟。"

崔胜澈摇摇头："不可能。粉丝们等了太久，场地和档期都排好了——"

"那就让我来调整曲目和编舞。"尹苏妍打断他，"减少你的part，增加团体表演。总之你不能这样上台。"

崔胜澈惊讶地眨眨眼："你...要回来？"

"只是临时帮忙。"尹苏妍迅速补充，却无法忽视自己心中那小小的雀跃，"直到你康复。"

崔胜澈的表情柔和下来，他轻轻拍了拍床边："坐下说吧，你看起来比我还累。"

尹苏妍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刻意保持着距离。她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几瓶药和一杯水，显然是被拒绝服用的那些。

"你得吃药。"她拿起药瓶看了看说明，"医生说有炎症。"

"太苦了。"崔胜澈撇撇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尹苏妍忍不住轻笑出声："崔胜澈，你可是带着骨裂完成了一场两小时的演唱会，现在跟我说怕苦？"

"那不一样。"崔胜澈小声嘀咕，但眼睛里已经有了笑意，"舞台上有肾上腺素撑着。"

尹苏妍摇摇头，倒出药片递给他："给。像个大人一样吃药。"

崔胜澈接过药片，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一丝电流般的触感让尹苏妍迅速缩回手。崔胜澈假装没注意到她的反应，乖乖吞下药片，做了个夸张的苦脸。

"知秀告诉我了。"他突然说，声音低沉，"关于火灾的事。"

尹苏妍的身体瞬间僵硬，所有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她盯着自己的双手，不敢抬头看他。

"我很抱歉你经历了那些。"崔胜澈继续说，声音温柔得几乎是一种抚摸，"但你不必独自承受。不是所有医生都像他父亲那样，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离开。"

一滴泪水砸在尹苏妍的手背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她试图控制自己，但压抑了两周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崔胜澈轻轻握住她的手，没有说那些空洞的安慰，只是安静地陪她度过这场迟来的崩溃。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尹苏妍最终哽咽着说，"看到知秀，我就会想起那个夜晚...想起我失去的一切。"

崔胜澈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但你也在拒绝可能得到的一切。"他顿了顿，"不是所有人都会让你失望的，尹苏妍。至少...我不会。"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尹苏妍抬起头，看到崔胜澈眼中的坚定和温柔，那种她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过的、毫无保留的接纳。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也许真正的勇气不是筑起高墙，而是允许某个人翻越它。

"我知道。"她轻声回答，第一次允许自己相信这两个字。

病房外，隐约能听到成员们压低的说笑声和脚步声。崔胜澈的拇指轻轻擦过她手腕上的疤痕，不是出于怜悯，而是一种无声的承诺——我看到了你的伤痛，而我依然在这里。

尹苏妍没有抽回手。这一次，她选择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