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到

“雪崩……”雪夜大帝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幼子的发顶，声音如冬日残雪般飘摇，“过来。”

四皇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龙涎香中混杂着苦涩的药味与若有若无的死亡气息。他垂在袖中的手悄然攥紧，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顺而孺慕的恭谨。

雪夜大帝从枕下取出一个锦盒，那是用沉香木所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雪崩颤抖着手打开盒子，一枚通体湛蓝的立体三角雕件正静卧其中，表面流转的水波纹路似被封印的沧海。整体晶莹剔透，内里蕴含宝光氤氲的能量波动，犹如蓝宝石一般璀璨夺目。

“这是……咳咳……瀚海乾坤罩……”雪夜大帝声音微弱，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是我天斗……镇国之宝……当年由……南海蛮夷部落拾得……辗转百年……终归皇室……”

雪崩怔怔地望着这传说中的国之重宝，心头翻涌着万千疑问。

这方镇国之宝他自然听说过，但也仅限于听说过。父皇为何突然要将此等重宝托付给自己？可太子才是储君，不是吗？

“它……咳咳……可攻可守……能令人……隐身……若有人欲加害你……它能护你周全……”

雪夜大帝郑重其事地将瀚海乾坤罩交托到雪崩手中，令他贴身藏好。

“父皇，您这是……”雪崩抬眸时，睫毛上还沾着未落的惶惑。

“你年纪尚小，不懂朝堂险恶……”雪夜大帝轻叹一声，声音轻得像一片雪，“太子……咳咳……是个合格的储君，却未必是个合格的兄长……”

“他日……恐怕未必能容下你这个弟弟……”

寝殿梁柱的阴影爬上雪崩年轻的面庞，那些被刻意回避的问题，此刻已悉数从这句微微僵硬的身体中涌现出来——

原来父皇对太子早已有所怀疑。既然如此，父皇为何不直接废黜太子？为何连皇叔都不曾告知？

难道，二皇兄、三皇兄的性命，甚至是父皇自己的性命，都不及一个太子来得重要么？

这一刻，雪崩的心思几乎全部写在了脸上。

雪夜大帝却只是长叹一声，“如今朕……已经无力再制衡太子了。”

“雪崩，拿着它……若遇生死危机……离开天斗……去星罗……”雪夜大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雪星……”

殿外传来脚步声，雪夜大帝神色一变，“有人来了……记住为父的话……”

雪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雪夜大帝轻轻按住，“去吧。”

他不舍地看了父皇一眼，最终起身往外走去。

千仞雪行至寝殿时，正撞见四皇子雪崩仓促退下的身影。

见到来人，雪崩身体微微一颤，但很快反应过来，匆匆向太子行了一礼，便快步退出了寝殿。

千仞雪盈盈拜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目光却不经意掠过龙榻，皇帝比白日里更加憔悴了。

“清河来了。”雪夜大帝勉力抬起眼皮，将未尽的话语都藏进那声叹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