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A市国际机场T3航站楼灯火通明。盛炀举着写“Chen Yu & Chen Shuo”的A3硬卡纸,踮脚张望。陈雨和陈硕是他大学时期在ACM校队里并肩作战的“兄弟”,一个半月前被总部派去硅谷做算法迁移,今天终于回国。
“小炀!”
人群里率先蹦出来的是陈硕——栗色卷毛,卫衣外套松垮垮地挂在肩头,笑得虎牙乱闪。他冲过来给盛炀一个熊抱,顺手把行李推车塞到他怀里:“快,帮我稳住,箱子要掉!”
落后半步的陈雨把连帽衫的帽子掀下去,露出修得干净的鬓角和温和的眼睛。他没像弟弟那样扑人,只是抬手在盛炀肩上拍了两下,掌心干燥而稳:“好久不见。”
盛炀被陈硕勒得喘不过气,笑骂:“你是把硅谷的芝士汉堡都打包进行李了吗?这么沉!”
三人并肩往出口走,陈硕一路嘴碎:“听说你们云城那个事故闹得挺大?我在飞机上刷到八卦贴,说叶氏总裁连夜带技术总监私奔——真的假的?”
盛炀耳根一热,刚想否认,陈雨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陈硕揉乱的领口,声音低而自然:“领带歪了。”
指尖擦过锁骨,盛炀下意识屏住呼吸。这一幕恰好落在十米之外——叶弥站在接机口外的立柱旁,一身墨黑长大衣,像一柄收在鞘里的冷刃。他今天原本要去城西看一块数据中心地皮,却在出发前十分钟鬼使神差地让司机改道机场。
——盛炀的朋友圈半小时前发了一张接机牌照片:给最靠谱的兄弟们接风洗尘!
叶弥的目光掠过陈雨替盛炀整理领口的手,瞳孔微微收缩。雪松信息素在空气里悄无声息地蔓延,像一场无声的暴风雪。
陈硕眼尖,先看见叶弥,吹了个口哨:“哎呦,那不是叶总吗?亲自来接机?排面!”
盛炀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心脏猛地跳空一拍。叶弥长腿迈开,几步就走到他们面前。盛炀刚想打招呼,叶弥却先对陈雨伸手,嗓音冷得滴水成冰:“陈雨先生?久仰。”
陈雨微怔,礼貌回握:“叶总认识我?”
叶弥淡淡“嗯”了一声,指尖却用力到陈雨指节泛白:“盛炀常提起。”
盛炀头皮发麻——他什么时候“常”提起了?明明只说过一次。
陈硕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勾住盛炀肩膀:“那当然,我们仨当年一个寝室,他连我梦游说梦话都——嘶!”
话没说完,陈硕手臂内侧被亲哥不动声色地拧了一把。陈雨温声打圆场:“叶总,不耽误您时间。我们先去取车,改天登门拜访。”
叶弥却没松手,目光落在陈雨仍搭在盛炀肩上的那只手:“我送你们。”
盛炀终于找回声音:“不用!我开了车……”
叶弥偏头看他,眸色深得像夜色:“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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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停车场,盛炀那辆白色Model Y旁边,停着叶弥的迈巴赫。气氛诡异得像冰火对峙。
陈硕挠挠卷毛:“要不我们分两车?哥,你坐盛炀的,我——”
“一起。”叶弥拉开迈巴赫后排,语气不容拒绝,“雪天路滑,Model Y底盘轻。”
盛炀哑口。A市今晚确实下了今冬第一场雪,细碎的盐粒子砸在挡风玻璃上,沙沙作响。
车程二十分钟,车厢安静得能听见心跳。陈硕受不了冷场,试图活跃气氛:“叶总,听说您办公室那株雪松是瑞士空运的?改天带我们开开眼呗——”
“不方便。”叶弥声音淡淡,“外人止步58楼。”
陈硕被噎住。陈雨侧头看盛炀,发现他正攥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于是轻声岔开话题:“盛炀,你之前说系统崩溃的日志还在吗?我今晚可以帮你复现。”
盛炀刚想说“好”,叶弥忽然开口:“他今晚加班申请被我驳回。”
陈雨微顿,目光在叶弥和盛炀之间转了一圈,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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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公寓楼下,雪越下越大。陈硕嚷嚷着“饿死”,拉着盛炀要去附近撸串。叶弥站在单元门口,大衣肩头落了一层白:“盛炀,你公寓钥匙给我。”
盛炀一愣:“啊?”
“备用。”叶弥语气平静,“上次云城你忘带房卡。”
陈硕“噗嗤”笑出声:“叶总连房卡都管?盛总监你不行啊——”
陈雨忽然上前半步,挡住陈硕,对盛炀温声:“我们先去点菜,你忙完再来。”
盛炀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最终,他把钥匙递给叶弥,小声:“我半小时就回。”
叶弥垂眸,钥匙扣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碰撞声:“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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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店里,陈硕灌了两口冰啤,长叹:“哥,你有没有觉得叶总看盛炀的眼神,像在看自己逃家的猫?”
陈雨用公筷把烤好的牛舌夹到盛炀盘子里,声音听不出情绪:“盛炀不是猫。”
“也是,猫可不会主动把钥匙交出去。”陈硕挤眉弄眼,“哎,说真的,你当年不是暗恋——”
陈雨抬眼,陈硕瞬间闭嘴。盛炀盯着铁盘上滋啦作响的油脂,忽然开口:“叶子的事,你们别问。”
陈雨动作一顿:“叶子?”
盛炀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干笑:“就……叶总的昵称。”
陈硕“哦”了一声,拖长音调:“昵称~”
陈雨没笑,只是用湿巾擦了擦指尖,语气轻得像叹息:“盛炀,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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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盛炀公寓。
叶弥站在玄关,指尖摩挲着钥匙扣上的毛绒狐狸挂件——那是盛炀去年年会夹娃娃赢的。客厅茶几上,陈雨送的接风礼物袋敞着口,露出一盒手工雪茄,标签写着“To My Old Friend”。
叶弥盯着那行英文,忽然想起盛炀大学时期的朋友圈背景图——三个男生在ACM领奖台上,陈雨站在中间,手臂搭着盛炀肩膀。
雪松信息素不受控地溢出,像一场无声的暴雪。叶弥抬手,捏碎了指间那支没点燃的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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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盛炀轻手轻脚开门。客厅没开灯,只有落地窗透进的路灯光,照出沙发上一道剪影。叶弥靠在那里,大衣没脱,像等了很久。
盛炀嗓子发紧:“……你怎么还没走?”
叶弥睁眼,眸色深得吓人:“陈雨喜欢你。”
不是疑问句。盛炀愣住:“什么?”
叶弥站起来,一步步逼近:“他看你的眼神,像在看失而复得的宝藏。”
盛炀被逼到墙角,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雪松味铺天盖地,他几乎喘不过气:“叶总,你冷静——”
下一秒,叶弥低头,唇贴着他耳廓,声音低哑:“叫我叶子。”
盛炀瞳孔骤缩。叶弥却退开半步,仿佛刚才的失控只是幻觉。他抬手,指腹擦过盛炀唇角——那里沾着一点烧烤店的孜然粉。
“去洗澡。”叶弥声音恢复平静,“雪松味混了烤羊肉,难闻。”
盛炀僵在原地。叶弥转身,大衣下摆扫过他的小腿,像一片冰冷的雪。
“明天早会,别迟到。”
门“咔哒”一声合上。盛炀滑坐在地上,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碎胸腔。他忽然意识到——
雪松没有拥抱朗姆酒,它在结冰。
而玫瑰味的兄弟,正无声地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