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远处传来叶天的呼喊,两人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秦书淮一边脱自己的外衣,一边向裴长衍走去,还没碰到她,后者就一脸警惕,紧张地往后缩了一下。
“又做什么?”
秦书淮无奈:“你的外衣都破成了这个样子,已经穿不了了,难道你想就这样出去?”
裴长衍低头看去,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之后说道:“谢了。”
秦书淮突然靠近:“你身上有伤,别扯到伤口,还是我帮你穿吧。”裴长衍别过头不去看他,任由他将自己打点好,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回到京城时,裴长衍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而秦书淮这一路却日渐虚弱,一到京城便立刻回府治疗,连进宫向皇上复命的精力都没有了。
御书房
裴长衍跪下请罪:“臣把事情办砸了,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叹气:“朕都知道了,如此场面实属意料之外,不能怪你,起来吧。”
裴长衍停顿片刻才起身:“多谢皇上。”
“朕已经派人去郢城宣旨了,韩驸马既然已经自尽,他所犯之罪便不累家人,也算是朕仁至义尽了,望姑姑以后好自为之。”
裴长衍回应:“是。”
“你们途中遇刺一事,可有眉目了?”
“还没有。”裴长衍想了想:“这批刺客是冲着秦大人去的,臣本想向秦大人询问一二,可他自从遇刺后,便一病不起...”
皇上看了看外面飘落的树叶:“已经十月份了...林太医方才来报,秦书淮病的厉害,只怕开春前,是上不了朝了....”
裴长衍蹙眉:“这么严重?”
皇上的眼神带有一丝哀伤:“是啊,也不知道他的身子究竟还能撑多久,想想,朕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他....”裴长衍听着这话,心中忽然也升起几分难过。他....真的时日无多了....
皇上感慨:“以他的才智,本应该在这世上大有一番作为的,可惜了....罢了,不说这些,你此行辛苦,回去休息吧。”
裴长衍行礼:“臣告退。”
秦府
想到方才皇上所言,裴长衍不知为何,有些担心秦书淮,不由自主地拐去了秦府。秦书淮从一回来就陷入昏迷,裴长衍到的时候,他正巧醒来,叶天引着裴长衍进了内室,便退到门口守着。
秦书淮虚弱地说:“千岁来了...”
“秦大人可还好?”
“林太医已经来诊治过了,说没有大碍....”
裴长衍蹙眉:“听说这几个月都不能上朝了,这还叫没有大碍?”
秦书淮微微一笑:“千岁消息这么灵通,莫不是...特地留意着本官?”
“....秦大人若是平日少说几句,省省力气,也许还能多活几年。”
秦书淮咳嗽几声:“千岁特意过来咒本官的?我人都这样了,千岁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裴长衍无奈:“....”
秦书淮忽然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裴长衍又想起那日他为自己包扎的事情,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裴长衍避开秦书淮的眼神:“好多了。”
秦书淮点点头:“嗯,那就好。”
“本督今日来,是想要问问秦大人,那些刺客...你可知是什么身份?”
“那些人并非是长公主的人,叶天去问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也毫无线索,本官猜想,若不是哪位仇家豢养的死士,便是....关外之人。”
之前元烨曾经告诉自己,西戎王子野心勃勃,只怕暗中有动静,如此看来,倒真有可能是他所为。只不过裴长衍不能够现在说出来,否则必然会牵扯出元烨私自出京的事情。“嗯,本督会再仔细查查。”
“本官这几个月怕是帮不上皇上什么忙了,一切....就有劳千岁了。”
裴长衍应了一声:“此案了结后,想来朝堂这阵子也不会有大事发生,秦大人安心养病吧。”
这时候,叶冰端着熬好的药进来,提醒秦书淮要多多休息,裴长衍听出此话有几分逐客令的意味,便起身告辞。
裴长衍回到府中,一眼就看到在院子里翘首以盼的寒衣。寒衣见裴长衍回来,立刻迎上去:“兄长,你回来了....”
裴长衍微微点头:“嗯。”
寒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我给你备了酒菜,先去用膳吧。”
裴长衍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是本督从江陵带回来的小玩意,你拿去用吧。”
说着,裴长衍就将当时在琳琅阁买的那支发钗递给寒衣,寒衣微微一愣,随后接过。寒衣欣喜道:“多谢兄长。”
“走,去用膳。”
离京之时,裴长衍曾说要回来好好陪寒衣,可这一忙,又是两个月过去,眼看入了腊月,这才惊觉。
寒衣说道:“其实兄长平日事忙,不必特意抽时间陪我出来。”
“这是答应过你的,本督不喜欢食言。况且,过年的时候,我必须进宫,侍奉在御前,不能陪你,又要让你一个人了。”
寒衣微微一笑:“无妨,平日能时常见到兄长,我已经很满足了。”寒衣内心十分欣喜,两人并肩在街上走着,瞧着各式各样的摊位。“距离上元节还有一个月,京城这么早就开始卖花灯了。”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两人走到一摊位前,寒衣仔细挑选起来花灯,兔子灯、莲花灯、观音灯...看了一个又一个,却不知道选哪一个好。忽然,寒衣瞥见有一花灯,正是月老手持红线,抚胡须微笑。
寒衣拿起月老灯:“就要这个吧。”
“好。”
寒衣手持花灯,嘴角泛起抑制不住的微笑,只觉得自己如今的生活,很是温暖。“兄长,谢谢你...”
“怎么忽然道谢?”
“若不是你当初阻止,我早已犯下弥天大错,之后你还认我做义妹,让我继续在府上,给了我....一个家,我当然要谢谢你....”
“你想通了?”
寒衣轻叹一声:“你说得对,当年真相如何,已经难以辨别,祖父既然做了,那便是他的因果,我以后自当多行善事,替祖父赎罪。”
当年之事,裴长衍一直派人查着,只是线索甚少,如今寒衣能够想通,她也感到很高兴。
寒衣看了看满街的灯火:“况且如今海晏河清,与天下人比,我一个人的仇恨,已经不再是仇恨。”
裴长衍微微一笑:“你祖父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
寒衣低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抬头对裴长衍说道:“兄长,当初我欺骗你的那件事,你...你可否原谅我.....”
裴长衍微微一愣,随即不由笑出声:“傻丫头,我从未真的怪过你。”
寒衣不敢相信:“真的?”
裴长衍耐心解释:“虽然你的确是利用了我,但我也瞧得出你天性善良,是个好姑娘,否则,我又岂会留你至今?”
闻言,寒衣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寒衣欣喜:“我...我还以为...”
“我曾说过,有我在的一日,定会护你周全,这句话从未作废,以后千岁府就是你的家,你安心住着便是。”
寒衣满心欢喜地点点头,瞧着手中的月老灯,也越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