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时,裴长衍却被急召进宫。玉美人出事了!
昨夜除夕宫宴时,玉美人离席后便消失无踪,找了一夜,最后在角楼下发现了她的尸身。
裴长衍到了御书房时,皇上正在阴着脸来回踱步。裴长衍行礼:“皇上。”
“平身吧,宫里发生了何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嗯,听传召的公公说了。”
“尸身已经检查过了,是从高处坠落身亡。”
“是失足跌落?”
“朕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在她的手中,却发现了一枚玉佩。”说着,皇上将玉佩递给裴长衍,待看清之后,裴长衍顿时一惊。“这是....秦书淮的玉佩?!”
“正是,且玉清痕生前有过挣扎的痕迹,倒像是...有人非礼未遂,一不小心将她推了下去,致使其坠亡。玉清痕身亡的时候在戌时到亥时之间,朕查了秦书淮昨夜出宫的时辰,正是戌时七刻。但他在戌时一刻便已经离席,走到宫门口竟然要用半个多时辰,着实奇怪。加上昨日秦书淮的确有些醉意,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裴长衍昨夜看到秦书淮和玉美人有过交谈,但行为举止均合礼数,后来自己又和秦书淮说了些话,这才耽误了他出宫的时辰。可这些....裴长衍不能说。
“怎么不说话?”
“臣....臣觉得秦大人并非此等无耻下流之辈。”
皇上冷哼一声:“是吗?你对他,倒是很了解。”
裴长衍心中涌出一股不安的情绪:“....”
“当初姑姑揭穿你二人之间的关系,外人看,只当是断袖之癖,可在朕的心里,你觉得是什么?寒衣那套说辞,朕又有几个字是相信的?”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朕当初把东厂交到你手里,就是为了牵制内阁!如今倒好,你竟然敢和他暗度陈仓!!!你敢背叛朕!!”
皇上是真的怒了,身为天子,他不能容忍别人对自己的背叛,尤其是....裴长衍!
裴长衍跪在皇上的面前:“臣...没有做过任何危害皇上的事情。”
“若非朕发现了,你还要瞒着朕到什么时候?!”裴长衍一言不发,直到小胜子进来报,说大理寺卿李瑾正在殿外。“让他进来。”
“臣,李瑾,参见皇上。”
“平身。朕召你来,是想将玉美人一案交给大理寺和刑部去查。”
裴长衍心中一惊,皇上此举着实不妥。“皇上,此乃后宫之事,且事涉及玉美人的清誉,应该交由东厂处理。”
“不必了,此事涉及秦书淮,且他娶了你的义妹,这个节骨眼上,你得避嫌。”
“可是...”
李瑾及时打断裴长衍的话:“请皇上放心,臣必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玉美人是西戎进献的美人,此事瞒不住,怕是早已传了出去,到时候西戎那边定然会和朕要个说法,李爱卿,此案要速速查清。”
“是!”
“至于这秦书淮...暂时革去一切职务,无事不得出秦府。”
秦府
秦书淮此时正坐在案几前发愣,旁边的炭火盆已经快要熄灭,看得出来,主人定是在此独处了许久。
裴长衍掸了掸身上的雪,怕过了寒气给他。“你这身子骨,还是叫人多准备几个炭盆吧。”
“你来了。”
裴长衍走近才看清,茶具都在地上,这案几上反倒被秦书淮当做了书桌,铺了一张宣纸,上书一字。裴长衍不明所以:“济?”
“这是我行加冠礼的那一年,取的表字。”
裴长衍稍作思考:“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正是此意。”
裴长衍想了想,这些年似乎从未听过有人这么唤他。“你为何从来不用?”
“当年我取了‘济’这个字,而非‘善’,就注定了此生要走的路。可真要做到兼济天下,又谈何容易。这个字太大,大到我无法承受。”秦书淮自嘲一笑:“更何况,我如今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到底是年少轻狂。”
裴长衍知道他心中有理想,有抱负,但却被现实一次次消磨,如今怕是心倦意冷了。裴长衍拿起案几上的那个字:“秦济...这名字不好听,幸亏你没用。”说着,裴长衍将纸张丢进炭火盆中,本来快要熄灭的火焰忽然高涨,快速将其吞噬。
秦书淮看着纸张变成灰烬,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他明白,裴长衍是不想自己背负太多。秦书淮轻笑:“不愧是冷面无情的裴千岁,连宽慰人都这么特别。”
裴长衍上前握住他的双手,果然如预料一般冰冷:“那这样呢?”
秦书淮微怔片刻,随后一笑:“手倒是挺暖和,就是太小了。”
裴长衍轻笑一声,掌心紧紧包裹秦书淮的手。裴长衍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会查清真相,还你清白。”
虽然外面大雪纷飞。但秦书淮却觉得周遭暖和无比,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你信我,就是真相。”
翌日 朝堂
裴长衍径直跪下,向皇上行了一个大礼。“皇上隆恩,赐臣国姓,臣今日斗胆,想再讨一个恩典。”
“哦?你要求什么?”
“臣想请皇上,赐臣一字号。”
“朕还以为要什么,原来是此等小事,你既然开口,想必是已经为自己取好了,说来听听,朕赐你便是。”
裴长衍原本低着的头忽然抬起,眼神坚定,语气毅然:“济,同舟共济的济。”
皇上原本微笑的嘴角瞬间僵住,眼神也骤然变冷。这是秦书淮的字,皇上是知道的,裴长衍此举是在告诉自己,她已经做出了选择。皇上的神情晦暗不明:“济....你确定,要这个字?”
“是。”
皇上沉默片刻,忽然一笑:“好,你既然喜欢,朕....赐你。”
此时的秦书淮正围着火盆取暖,手里还捧着裴长衍送给他的袖炉。叶天进来添炭,顺便汇报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旁的倒也没什么,只是千岁今日向皇上求了个恩典,不知是何意。”
“什么恩典?”
“千岁求皇上赐他一个字号——济,同舟共济的济。”秦书淮一愣,没想到裴长衍会有此举动,而叶天低头专心添炭火,没注意到秦书淮的神情,自顾自继续说着:“千岁已然得了国姓,字号这种小事,自己取了不就得了吗?为何还要请皇上赏赐?”叶天说完,抬头去看秦书淮,见其似乎走神,便轻轻唤了他两下:“公子...公子?”
秦书淮回过神:“什么?”
叶天担忧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你去忙吧。”
叶天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还是收了东西离开:“是。”
秦书淮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袖炉,心中五味杂陈。“我秦书淮何德何能,得你倾心相许,本应我所肩负的东西,你不必强加到自己身上。”秦书淮嘴角轻扬:“同舟共济,幸甚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