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命说,此处到下一个城镇,少说得走大半日,可刘婵玥腿上有伤,不能长时间行走,无奈两人只能住下。如今三日过去,刘婵玥腿伤见好,两人也准备向阿命辞行。
“你的伤...确定没事了吗?”谭渊问道。
刘婵玥点点头:“嗯,如今我们不知道外面的形势怎么样了,得尽快出去打听情况。”
“那等阿命姑娘回来,我们就向她辞行吧。”
正说着,阿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九安姑娘,该换药了。”
两人从里间走出来,刘婵玥自觉在阿命姑娘面前坐下。“这几日真是麻烦阿命姑娘了。”
“没什么,一个人住的时间久了,多个人说话也挺好的。”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的相处,但刘婵玥却十分喜欢这个姑娘,直率、真诚、善良...如今要开口道别,还真是有些不舍。“阿命,我...我们...”
“你们怎么了?”
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谭渊接过话:“是这样..我们叨扰了数日,实在惭愧,如今她的伤已无大碍,我们觉得还是尽早赶往京城寻一安身之所,所以...今日我们便要向阿命姑娘道别了。”
阿命的脸色也明显闪过一丝失落,但却没办法强留人家。“她这腿虽无大碍,但赶路时也不宜太过操劳,你可要照顾好她。”
“嗯。”
“只不过...阿命姑娘,这身衣服我暂时无法还给你,待日后...”
“一件衣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粗布麻衣穿在你的身上竟然这么好看,就当是我送你了。”
“你帮我们治疗,给我们吃食,如今还送我们衣裳,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的衣裳不是也留在这里了吗?”顺着阿命手指的方向,刘婵玥看见自己那件破破烂烂的外袍已经被洗干净晾在外面。
“可我那件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了。”
“难得缘分一场,就不必在乎这些了。”
此时的谭渊默默地从腰间掏出先前那些配饰。“阿命姑娘真是豁达,不过我却是个俗人,这些东西先前姑娘不要,如今还请务必收下,否则我二人心中实在难安。”
“都给我了,你们路上吃什么用什么,准备乞讨去京城吗?”
他们原本想着到了城镇,自会有府衙官员认识晋王世子的身份,到时总归是饿不死的。可如今阿命问起来,他却不能这么说:“阿命姑娘不必担心,我自然是留了一些的。”
见他执着,阿命也只好收下其中的一枚玉佩。“这村子就我一个人,要这些东西也没有用,留个念想就好了。”阿命弯腰从自己的背篓中取出一些东西,交给谭渊。“我估摸着你们也要离开了,还好今日多采了一些药,你记得每日给她一换,差不多再过三日就不必换了。这里还有些干粮和水,你们路上吃吧。”眼看刘婵玥泪眼汪汪,就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阿命摆摆手:“时辰不早了,再耽搁下去,你们今日日落之前就赶不到城镇去了。赶紧上路吧。”
“如此,那就多谢阿命姑娘了。”
紧赶慢赶,途中谭渊还时不时背着刘婵玥走了几段路,两人这才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郢川。到了这里,听到了国丧的消息,他们才知道了原来先帝已经驾崩,瑞王也被诛杀。想到朝中现在定然是乱作一团,两人当即决定先躲起来,看看形势再做打算也不迟。
找了一处客栈住下,谭渊这才庆幸阿命给自己留了些物件以作为盘缠之用。“我们身上能用的盘缠不多,还不知道要住几日,所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一路的衣食住行全部仰仗谭渊,刘婵玥自然并不会说什么。“无妨,我睡地上就行。”
“吃点东西吧。”谭渊让小二送了两碗面过来,他们这才吃上一口热乎的食物。虽然是先帝的亲侄儿,但刘婵玥看谭渊,从得知先帝驾崩到现在,脸上没有丝毫悲伤之情。
“你...不难过吗?”
“难过?你指的是为先帝,还是为瑞王?”听到这句冷漠的回答,刘婵玥便明白了。“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
刘婵玥摇摇头:“你们虽然为血亲,但也是君臣。况且,也是因为先帝令你和父母分离,你对他心中有怨恨也是在情理之中。”
谭渊淡淡地回应:“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能明白就好。”
“如今太子即位,你大概很快就可以回去和父母团聚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
“此话何意?”
事到如今,谭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你可知当初大司空之死,究竟是何人所为?”刘婵玥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不吭声,等着他的下文:“皇后,不对,现在应该叫太后了。这些年她暗中铲除了不少异己,却一直没有被发现,表面还能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足以见得她心思有多深沉。若她不想放我走,定能找到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那个傻皇兄,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听到这里,刘婵玥心中也是一沉。“我先前只是隐隐觉得皇后不简单,没想到竟然是这般佛口蛇心。”
“如今这个局面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我们只有先躲藏起来,等事情传开,这样她松口放我们离开的机会才会越大。”
刘婵玥突然想起,当初宫宴上她和陆纵横差点被陷害一事,此事他们至今都没有查出幕后黑手,能做的如此缜密之人,定是一位位高权重的人。当时刘婵玥虽然怀疑过会是太子一党所为,可那时她见太子敦厚,皇后良善,几个依附于太子的大臣,陆纵横也暗中调查过,没有发现异常。现在想想,当时皇后被训斥,正在长秋宫禁足抄经,如果事成,她也可以恰好避过这个风头。
刘婵玥越想越觉得此事和她脱不了干系,只是无奈,时隔太久,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何况她如今贵为太后,即便查出一星半点的东西,也是奈何不了她。
见刘婵玥突然出神,谭渊开口唤她:“怎么了?可是想到什么了吗?”
“没....只是觉得先前没有看清皇后的真面目,有些后怕罢了。”
“我还以为安澜公主天不怕地不怕。”
“...走了一天的路,世子也累了,早些休息吧。”说着,刘婵玥起身去拿了多余的被褥铺在地上,等她铺好,谭渊却大大咧咧地躺在上面。刘婵玥不明其意:“世子?”
“多谢安澜公主为我铺床。”
“...你要睡这?”
“早些歇着吧。”言毕,谭渊便闭上眼睛不再开口,刘婵玥只好默默地松开抓着被角的手,朝着床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