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刘婵玥,此时正坐在窗前听孟清秋近日打听到的消息。其余的事倒是不少,只不过说起太傅,孟清秋有些沮丧。“闻太傅平日里不怎么和人打交道,奴婢也只能打听到这些皮毛了。”
看她一脸歉意的表情,刘婵玥连忙安慰:“无妨,太傅毕竟是外臣,找宫中的侍女打探,能问到这些已经是不易,想来姑姑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可这些对长公主来说,怕是没什么用处。”
“谁说的?先前我差点忘了太傅出身寒微,经姑姑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想起来。”
“这个...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记得父皇在世时,朝中官宦多为公子王孙,当初钦点太傅入翰林院时,还有不少人反对。最终父皇还是力排众议,执意如此。可现在朝中的局势已经逐渐发生改变,前几日太傅还提到,如今的尚书左丞也是出身寒门。”
“长公主是觉得,如今寒门入仕之人多了起来,和太傅有关?可是奴婢也没听说太傅和他们有什么来往。”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如今太傅什么都不肯说,我只能尝试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寻找他的破绽了。”
“若太傅有意隐瞒,以他那缜密的心思,长公主怕是很难查出什么。”
是啊,她根本不知道这朝中谁可信谁不可信,如今太傅的态度更是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想到前路一片迷茫,刘婵玥揉了揉脑袋。“我知道,可我现在一无所有,只能先从太傅身上着手,若他真的肯帮我,那我的路会顺畅很多。”
孟清秋默默叹气:“本以为回来之后,长公主会过得舒坦许多,没想到,却比以前还要劳心费神。”
刘婵玥望向窗外,目光坚毅:“毕竟我想做的事情,现在才真正开始...一步之差,将会万劫不复。”
参商楼,天字一号房的楼台中,时如怜负手而立,似乎是在等人,又似乎只是静静地眺望远方。身后的门板发出一声微弱的“咯吱”声,时如怜知道来者何人,所以像往常一样,没有回头。“不是说晚上再来吗?你这身夜行衣实在太过显眼。”
来人反手将门关上,站在时如怜身后。“白天贸然过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什么?”
黑衣人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方才...是在想那个小子?”
“哪个小子?”时如怜并不承认。
“那你为何非要住在参商楼,还特意要了这一间?”
面对他的咄咄相逼,时如怜很快失去了耐心。“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吗?”
虽然极其不情愿,但是黑衣人还是开口:“我知道他的身份了。”
见时如怜骤然回头,黑衣人此刻也不紧不慢地解开外面的伪装,将自己原本的样子置于她的面前。柴昭说道:“他就是如今姜国的皇帝——刘怀远。”
这个答案,时如怜显然是没有料到,一向沉静的眸中不由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你先前也曾经进宫了,见过皇帝,为何现在才说?”
“先前离得远,看不清他的样子,我也是今日才认出来。我已经将少君到京城的消息告诉了他,到时,咱们都得进宫觐见,你打算怎么办?”
时如怜一时沉默,如今这个局面在她的预料之外,不过,也不全是坏事。“能怎么办?去呗。”
“你就不怕他到时候问罪你先前瞒报行踪,潜入姜国?”
“去岁我并非使臣,只是随行而已,难道从大邺来的每一个人,他都得一一见过?再说...你觉得他性子如何?”
问到这个,柴昭不屑地冷哼一声:“庸懦无能,否则,也不至于让太后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无法翻身。”
“既然他是个如此软弱的人,又刚刚收了大邺这么一份厚礼,岂会轻易对我发难?”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不想时如怜再见刘怀远。“别忘了,如今宫里还有一个定国长公主,你在路上和她打过照面。”
“她那边,我自有应对之法。”
“这位长公主可不像是小皇帝那么好糊弄,先前我在祁国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不简单,如今再看姜国百姓对她称赞有加,的确是有些手段。”
时如怜盯着他一笑:“我看,对她称赞有加的不是姜国百姓,而是你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聪明貌美,身份尊贵...刚好你也对她青眼相看,不如趁此机会让少君帮你提个亲?亦或是你留下来做驸马?”
见她胡言乱语,柴昭顿时冷了脸:“你明知我...故意气我的吧?”
“不好嘛?如此这般,还能为大邺换个秦晋之好,回去之后,国君肯定更加器重你。”
时如怜越说越认真,柴昭气得咬牙:“我回驿站了!”
柴昭刚刚转身,脚都没有抬起,时如怜又冷冷地说:“记得把你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夜行衣穿上。”
祁国
那晚,秦南风最终还是没有等来谭启。秦家被扣上以下犯上的罪名,满门抄斩,而她身为皇后,逃过此劫。
“她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有醒?”看着床上陷入昏睡的秦南风,谭启心如刀割。
“回陛下,太医说已经退了热,好多了,也许明日就能醒来。”
容锦端着药碗走进来,谭启顺势接过,艰难地给秦南风喂药。
“陛下,这里有我和琼儿,您早些歇着吧。”
谭启摇摇头,目光从未离开过秦南风那苍白的面容。“你们下去吧,朕在这里陪着她。”
“可是陛下明日还要...”“纳妃”两个字卡在喉咙,即使知道现在秦南风听不到,容锦也不忍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谭启目光闪烁,却什么都没有说,也并未起身。“南风,我知道你这是心病,是我没用,护不了秦家,你要怪就怪我,别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只要你醒来,打我骂我都可以....”
谭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得知秦南风吐血昏迷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慌了,跌跌撞撞一路狂奔回来,怕极了会这么失去她。谭启伸手抚摸她紧蹙的眉心:“在梦里,还这么不安稳吗?”
命人取来那支尘封许久的青笛,谭启想要为她舒缓情绪。“这曲子早就想吹给你听,可那时父皇....罢了,不说这些了。”
笛声悠悠,洗尽尘俗,在此情此景下,更显得呜咽哀怨。
听到耳边飘来的笛声,秦南风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模糊的身影。穿过悠悠岁月,唤起自己内心压抑的情愫...
谁?是谁在吹奏?
前面出现一个青衫男子,秦南风睁着迷蒙的双眼,想要看清他的模样。可每当她靠近一分,那男子便远离她一分,始终无法触及。秦南风始终有一种预感,若这次错过,便是一生。
眼看他越走越远,情急之下,秦南风只能开口呼喊:“别...别走。”
听到秦南风发出了声音,谭启立刻靠近:“南风,你说什么?”
“公子,别走。”
容锦和琼儿以为秦南风醒了,也快速围了上来,但听到她口中喊着“公子”,加上谭启变了的脸色,琼儿立刻跪下解释:“陛下,娘娘怕是烧糊涂了....您...您千万别当真....”
谭启只是性子温和,但又不是傻子,看琼儿一脸惊慌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怪不得我一直走不进她的心里,原来....那里早已有了别人。”
琼儿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求自家主子在这生死关头,可别再说什么梦话了。
殿中一片死寂,谭启的双手紧紧攥着那青笛,良久之后才哑着声音开口:“不要告诉她朕来过,更不要让她知道今晚的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
谭启想到如今的局面,秦南风就算是醒来,应该也不会想要见到自己。“自从做了太子妃,你便没怎么笑过,想来是过得不遂心意吧?若我早知道你心有所属,绝不会勉强你....也罢,那我就不再扰你清梦了。”
可就在谭启离开后,睡梦中的秦南风微不可查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秦南风梦中
青衫男子说道:“姑娘是在叫我?”
见他停下脚步,秦南风快速跑上前去,眼前的青衫男子却变成了谭启。谭启?!他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是你?”
“因为,你心里,一直都是有我的。南风,来...”
面前的谭启向她伸出手,她仿佛受到蛊惑一般,不自觉地向他靠近,可就在两人要触碰到彼此时,谭启又瞬间消失不见...
“不...不要....”
一阵恐惧感袭来,秦南风瞬间从床上坐起来。“娘娘醒了?!”
“娘娘,您觉得怎么样?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
看到琼儿和容锦,秦南风喘着粗气愣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梦。“我...我没事。”
“娘娘您都昏睡了六七日了,陛下都快急死了!”
秦南风想到梦中的情景:“他....方才来过吗?”
想到谭启的叮嘱,琼儿和容锦对视一眼,都不吭声。秦南风燃起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就此破灭。“是啊,如今他佳人在侧,而我只不过是个罪臣之女,他怎么会来....”
看她这副样子,容锦也难受得很。“娘娘,您刚醒,奴婢这就让太医来看看。”
想到谭启近日的所作所为,秦南风心口一阵剧痛。她是有多傻,竟然会相信一个帝王的爱....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