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还政,国舅流放,姜国平静了多年的朝堂瞬间被激起千层浪。不过,好在没有失控,一切尚在刘婵玥的应对范围之内。
“长公主,太傅求见。”
自从上次对峙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私下见过面。即便是在勤政殿碰到,最多也只是谈论些政事。今日他突然过来,刘婵玥也不知所为何事。“请他进来吧。”
“是。”
闻政进殿,一如既往向她行礼,丝毫不差。“臣闻政,见过长公主。”
“免礼,不知太傅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臣收到消息,沈道年在流放途中身染恶疾,已经去了。”
刘婵玥顿了顿,继而淡淡应道:“嗯,知道了。只是此事还望太傅暂时守口如瓶,在沈姐姐生产之前,莫要让她知晓。”
“是。”
“太傅,还有什么事吗?”
闻政点点头。“臣今日还带了一人前来。无锋...”
一道修长的身影应声出现在殿中,刘婵玥顿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属下无锋,拜见长公主。”
“你是....共闲村张伯伯的儿子?”
“是。”
想到他的名字,刘婵玥后知后觉,看来,他也早已加入了孤光,追随太傅。“无锋功夫高强,从今往后,就留在长公主身边,替长公主行事吧。”
想到先前的孟姑姑,刘婵玥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塞了个人来监视自己,而且现在还是光明正大,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必,我身边除了孟姑姑,还有陆公子在,不缺人手保护。”
“他们都是明面上的人,许多事不能做。而无锋的身份,几乎无人知晓,行事更加方便。”
听他这么一说,刘婵玥才发觉是自己误会了。“孤光....其他人都在哪里?”
“京中不多,除了无隐和无锋,便只有参商楼的掌柜无商和她的几个属下,那也是消息收集最多的地方。其余人,已经分散到天南地北。”
想到先前惨死的连玉,刘婵玥心中依然很不好受。“听闻太傅有为殒殁的孤光众人设立灵堂,下次祭拜他们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我想去上一炷香。”
听闻此话,不只是无锋,就连闻政眸中也都闪过一道微弱的亮光。“长公主是君,他们怕是不敢受这香,到时,斟酒一杯即可。”
刘婵玥点点头:“好。”
交代完无锋的事,两人再没有旁的可说,闻政知道她还在怪自己,也不再多留。“那臣先告退了。”
随着闻政的转身离开,刘婵玥伪装的漠然也在顷刻间瓦解,长长舒了一口气。
到底是长大了,虽然家中发生巨变,但沈眠这次却没有就此消沉,只是情绪低落了一段时日,便不再理会旁人的说三道四。刘婵玥见他恢复了斗志,也决定对其委以重任。
“什么?长公主的意思是...让我去御史台?”
“丞相府和御史台一向并称二府,凡军国大计,群臣奏事,都由陛下和丞相、御史大夫共同决议。两府之间也互相牵制。可自从严大人被调任,如今的御史台....想必你也心知肚明。所以,眼下正需要激浊扬清。”
“可是....为什么是我?长公主知道,如今我的身后看上去,已经没有令人生畏的靠山了。”
“如今你沈大人铁面无私的名声早已传遍京城,何须什么靠山。由你担任御史丞,行监察之职,再合适不过。我知道你一直想去廷尉府,可正本清源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想去度支司我不勉强,可是长戚,御史台比廷尉府更需要你。”
沈眠抬头,看着刘婵玥郑重而又渴求的眼神,心中那一股执着也消散了许多。“既然长公主信得过,那我...姑且一试。”
闻言,刘婵玥端起茶杯相敬“以后,就有劳沈大人为姜国多费心了。”
沈眠抬手回敬,陪她喝了一杯茶,又踌躇开口:“对了,还有一事....我知道父亲是戴罪之身,不允尸骨还乡,也不允子嗣祭拜,可是...我还想为父亲守百日小孝,还望长公主成全。”
刘婵玥听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下才开口:“此事我就当不知,你也莫要禀告陛下了。”
沈眠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点点头:“我和虞姑娘的婚事也定在了三个月之后,到时若是长公主得空,来喝一杯喜酒。”
刘婵玥有些又惊又喜,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这阵子事忙,我竟然把这件事忘了...你,不想退亲了?”
沈眠似乎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同长公主解释吧。原本是应该定在三年孝期结束再成亲的,可是姐姐不知道父亲的事,我担心将婚期延后她会生疑,所以便还是定在了今年。”
“那倒也是。不过...你究竟是真心想要娶虞姑娘,还是只是为了安抚沈姐姐的心?”
这回沈眠倒是答得很快:“自然是真心的。虞姑娘性子直爽,又善解人意,能娶她为妻,是我的福分,今后我也会好好待她。”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她是个好姑娘,不该被辜负。”
“嗯,我明白。”这些沈眠当然知道,但他没有发现的是,此时提起虞仙儿,他的神色已经不自觉变得柔和,甚至嘴角都在微微上扬。
“正好,前些日子我在东市看到一处不错的宅院,我把它买下来送给你们,就当新婚贺礼吧。”
沈眠一听,连忙拒绝:“不必如此破费,今日我告诉长公主此事,可不是来要贺礼的。只是...想把喜事说给亲近的人听罢了。”
“沈家原来的宅子被查封,你现在住的那一处也着实简陋了些。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成亲之后,总要给虞姑娘一个像样的住所。她是虞家的掌上明珠,若是被太尉知道,定会心疼女儿跟着你吃苦。难不成,今后你还想要让她继续住在娘家?”
被她这么一说,沈眠觉得甚是有理。看来,还得找两个丫鬟服侍虞姑娘才好!“是我考虑不周。”
“那宅子不大,以你的身份足够居住。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个新任的御史丞落人话柄。”
话已至此,沈眠也不好推脱:“还是长公主想的周全,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长戚,你终于能放下过去,我也真心为你感到高兴。”
公事和私事都谈完了,沈眠露出久违的笑容,不多时,便起身告辞。刘怀远垂着脑袋从殿外进来,看上去是累极了。“姐姐...”
一开口就满口委屈,弄得刘婵玥也是一头雾水。“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刘怀远摇摇头:“自从母后还政以后,我案上的折子越来越多....不是我想偷懒,就算我彻夜不眠,那折子还是批不完!”
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和泛着血丝的双眸,刘婵玥知道他已经尽力,心里也很心疼。可身为一国之君,这些都在所难免。“若是累了便歇歇吧,你才刚刚亲政,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病了。”
刘怀远叹了一口气:“是啊,我可不能像太傅一样,三天两头旧疾复发。”
刘婵玥心下一顿:“太傅...今日又告假了?”
“嗯,自从入秋以来,他咳嗽厉害了,我已经让太医去瞧了。”
看来还是绥中那次留下了病根。“既然这样,便让太傅歇息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