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事现下步方便外传,不如交给臣来查吧。”闻政说道。
刘怀远点点头,没有心思多想其他:“好....太医,怎么样?知道是什么毒了吗?”
张太医皱着眉头沉思片刻:“陛下恕罪,老臣现下只能分辨约莫是白风散或者万花散其中之一,这二者太过相似,连中毒的症状都有七八分像,一时间难以确认。若用错了解药,就会加剧毒发。所以老臣...不敢贸然开方子。”
“那怎么办?!姐姐躺在那里满头大汗,再这么下去,姐姐她...”
张太医虽然也心急意乱,但却不得不让自己保持冷静。“老臣方才刺破了长公主的指尖,已经放了一些毒血,情况有所好转。只要在天亮之前服下解药便不会危及性命。”
“可你现在不是无法确认是哪一种毒药吗?!”
刘怀远急得声调都高了几分,叶燕风见状连忙上前安抚。“陛下莫急,我有一个法子!”
“什么?”燕风盯着盒子里剩余的糕点,拿起一块就往嘴里送。“燕风,你干什么!”
“既然太医无法分辨这两种毒药,就让我来吧。”
张太医问道:“姑娘是想让自己来试解药?”
叶燕风点点头:“若是试对了,长公主和我都平安无事。若试错了....那就证明长公主中的是另一种毒。能以我这条命换长公主无虞,也算是值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太医总会想到法子的....”
“我知道,在大家的心里还是对我有疑心。我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只是不想陛下对我有误会。”即便刘怀远对她无意,可听到这些,还是不免动容。“既然是我自己的命,我想自己来选。白风散...与我的名字都有一个‘风’字,也算有缘。有劳太医,您开方子吧。”
此举对张太医来说,实在有违医德,但眼下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再拖下去,两人的性命都保不住。张太医无奈一叹,转身去取纸笔。
似乎到了毒发的时间,眼看叶燕风摇摇欲坠,刘怀远连忙上前扶住。“若今日燕风不幸赌错了,只求陛下....别这么快忘了我。”
“燕风....”来不及多说其他,叶燕风靠在刘怀远的怀里晕了过去。孟清秋见状,连忙命人将人安置在偏殿。
场面虽然一度混乱,但有一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开过口,眼神凌厉,默默地观察着面前的一切。当殿内的人尽数散去,谭渊终于挪动步子,走到桌案前,一一观察着那些糕点,茶杯和茶壶等。片刻后,谭渊似乎有些发现,轻轻拿起刘婵玥所用的杯子,翻看杯子底部。“果然....”
“三愿公子可是有所发现?”不知何时,闻政又重新出现在殿内。
谭渊也不瞒他,直接将杯子递了过去。“长公主说,先前陛下曾赠给她一个暖玉做的杯子,冬日里用最好不过,可一旦入夏,就会被束之高阁。所以后来陛下又将自己喜欢的这八只白玉杯送给了长公主,并命人在杯底各自刻一个字,连起来读就是‘安乐如意,长寿无极’。长公主平日里所用的便是刻有‘安’字的那个杯子,如今...杯子还在,字却不翼而飞了。”
闻政查阅过其余的七个杯子,果然如他所说。“杯子被人掉包了。”
“此人平日定然是来过长公主府中,但只知道长公主所用茶杯的样式,却不知这杯底的秘密,所以此举反而露出马脚。”
“她一直没有出府,被丢掉的杯子,一定还在府上。”
谭渊知道,闻政口中的“她”指的就是叶燕风。“让姑姑带人沿着长廊找一找。”
正说着,孟清秋从外面走来,看上去像是有什么事要禀告。闻政问道:“姑姑,何事?”
“叶家二小姐来了...”
谭渊意味不明地开口:“这叶家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彩。”
“我过去看看,有劳姑姑照顾好长公主。”临走前,闻政又看向谭渊:“这些东西,劳烦三愿公子先代为保管。一切,等长公主醒了再说。”
“嗯。”
事实证明,叶燕风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还真的被她赌对了,翌日一早,便缓缓转醒。只不过,她以为映入眼帘的会是刘怀远,没想到看见的却是谭渊。“叶姑娘醒了....”
叶燕风头晕目眩,却还是勉强支撑着身子坐起,故作惊喜:“我没事?太好了,长公主怎么样?”
“长公主也服用了解药,不过她中毒的时间略久,眼下还没有醒。”见她朝着门口四处张望,谭渊紧接着说道:“叶姑娘别看了,陛下自然是要陪在长公主身边的。”
“....三愿公子说的是。”
见她还没有认清楚现在的局势,谭渊也懒得再浪费时间。“叶姑娘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守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侍女?”
叶燕风微怔,抬眸看向面前之人:“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谭渊拿出一只白玉茶杯放在她的面前。“这杯子,叶姑娘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这是昨日长公主与我饮茶时所用的杯子。”
谭渊没说话,翻开杯底,下面赫然印着一个大大的“安”字。“那么我猜叶姑娘应该不知道这杯底还刻着字吧?”
虽然紧张,但叶燕风生怕是眼前之人在诈自己,只能继续装傻。“的确不知,有什么说法吗?”
谭渊笑笑,也不着急,还慢条斯理地给她讲述了这套杯盏的来历。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叶燕风的额头慢慢冒出汗珠。“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原本的杯子终于还是被找到了,且张太医已经查验了,里面的确有白风散的毒。只是...不知这毒和凭空出现的另一只杯子,究竟从何而来?”
“....三愿公子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叶姑娘心里不清楚吗?”
此时叶燕风心底的恐惧已经远远盖过了身体上的不适,脑海里也在不断地想着他们究竟查出了什么。“三愿公子是在怀疑我?”
谭渊摇了摇头:“不是怀疑你....”叶燕风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他接着说:“而是...处置你。”
“你敢?!没有证据,仅凭这些猜测,你敢动我?!”
“谁说没有证据?你可知这杯子是谁交出来的?”
叶燕风的心不由得一沉,片刻后缓缓说出一个名字:“是..在眉....”
见她终于不再垂死挣扎,谭渊也索性让她死个明白。“没想到吧,她昨夜的确按照你的吩咐前来,但...却不是来帮你的。”
昨夜
闻政本就要返回长廊再仔细检查一番,索性让人将叶在眉也带来此处问话。“在眉....见过闻太傅。”
“叶姑娘这么晚来找长公主有何事?”
“我...我是来找姐姐的,她白日里说要来见长公主,现在还未回来,我有些担心,便过来瞧瞧。没想到太傅也在....”看到闻政的身影,叶在眉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虽然姐姐交代让她今晚来此,却并未言明自己的计划,所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不只是我,陛下也在此处。”
叶在眉心下一惊,看来姐姐闯的祸还不小,不然怎么会惊动陛下呢?也不知她来得是不是太晚.....“陛下也在,真是奇怪,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大家都来了?”
不得不说,叶在眉和她姐姐相比还是嫩了些,撒谎起来眼神飘忽,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说的是假话。
“叶姑娘,时间紧迫,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我不懂太傅的意思。”
“先前叶大姑娘和长公主长谈,也不是没有晚归过,可那时从未见过你过来寻人。偏偏今日长公主出了事,你就突然赶来....我可不信这是巧合。”
一听刘婵玥出事,叶在眉紧张地问道:“长公主出事了?什么事?”
“你姐姐胆大包天,敢对长公主下毒,已经被押下去了。”
“什么?!”
“她现在还在百般狡辩,抵死不认,就是因为她将下毒的杯子藏了起来,现在还没有找到。若我没有猜错,叶二小姐今夜前来,就是为了替她销毁证据的吧?”
“不....不是...姐姐说...”话到嘴边,叶在眉突然顿住。姐姐让她今夜前来,不就是为了取走一个杯子吗?难道....叶在眉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拼命摇头。“不...不可能...这么容易暴露的事情,姐姐不会这么糊涂!”
“此事虽然冒险,但是赌赢了便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你姐姐心中是如何掂量的,你应该明白。”叶在眉眼泪汪汪,垂着眸子不说话。闻政趁机补刀:“叶姑娘,若是你真的知道什么而不说,就是助纣为虐。何况....昔日长公主待你不薄,眼下她昏迷不醒,太医急需找到那杯子确认毒性。你也不想她出事吧?”
叶在眉思量再三,还是选择坦言。“我真的不知道姐姐今日所为,只是她出门前交代我,若是她戌时之前还不回去,便让我来长公主府的长廊取走一只杯子,然后带走丢弃。”
“那杯子究竟藏在哪?”
叶在眉扭头四下张望着,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处,伸手指了指。“姐姐说,就是在主位背后的架子,从上往下数第三层。”
那里满满当当摆放的全部是古籍,长公主视若珍宝,叶燕风就是料定旁人不敢乱翻,所以才选择将东西藏在那里。
闻政大步走上前,将前面的一排书籍挪开,果然看到了所藏之物!“叶姑娘,你比你姐姐识趣多了,来人,带下去录口供。”
拿到证据,闻政立刻高喊一声,叶在眉见状,连忙说道:“等等!待长公主醒了,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闻政沉默片刻:“此事我会禀告,至于愿不愿意见你,全凭长公主抉择。”
“多谢太傅。”
听完谭渊的讲述,叶燕风自知败局已定,缓缓闭了眼。而谭渊此时也收敛了笑意,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原本想等长公主醒了,再请她亲自发落你。不过如今证据确凿,陛下的意思是....只要给你留口气就行。”
叶燕风骤然睁开双眼:“什么?陛下他...真的这么说?”
这话当然不是刘怀远说的,而是闻政。只不过...既然陛下将此事交给他来查,那么他说的话,自然也代表了陛下的意思。
“叶姑娘,我到底该说你聪明还是糊涂?你明知对陛下而言长公主是最重要的人,却偏偏挑她来下手。没错,若这次你赌赢了,的确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可风险如此之大,也该想到,一旦暴露,陛下绝不能容你。”
“可是...陛下竟然如此狠心,连个痛快都不肯给我?”
“狠心?那叶姑娘对长公主下毒的时候,可有想过‘狠心’二字?既然叶姑娘如此喜欢这白风散,那么从今以后,每日清晨便会有人伺候你服用,待到傍晚再灌下解药。等什么时候撑不住了,便歇息两天。怎么样?可还算体贴?”
叶燕风紧紧攥着拳头,怒目而视:“你撒谎!陛下绝不会想出这么狠毒的法子来折磨我,一定是你,是你假传圣旨!我要见陛下!”
叶燕风不管不顾地想要往外冲,可她现在浑身无力,谭渊伸出手,毫不费力地将人拦下。“叶姑娘还是省省力气,享受今日的白风散吧,来人....”
谭渊一声令下,从外面走出两位婆子,一人压住叶燕风,一人捏着她的下巴,将整整一碗毒药尽数灌下去。“好生看着,不许她自尽。”低头瞧着此时狼狈不堪的叶燕风,谭渊嫌弃地拂了拂袖子,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