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谭渊，刘婵玥听了也觉得震惊。“你真的决定了？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命说道：“我知道，就是因为此去凶险，我才更要同行。”
刘婵玥以为她对谭渊还没有死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你...”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阿命率先解释：“你别误会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从我知道他身份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放弃了。他是世子，今后还有可能会成为一国之君。无论他的心多么向往自由，多么放达不羁，可他的此生已经注定属于那座高墙，属于天下，属于万民，唯独不会属于我...我喜欢天高海阔，喜欢四处游走，绝不甘于为了一个男人困锁一生。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也无法像你一样，和他共治天下。”
“那你此去做军医，不是为了他？”
“是....也不是，我相信他若是做了皇帝，定会爱民如子，祁国也会越来越好。那里是我的故乡，我理应尽自己的一份力。”
刘婵玥没想到阿命竟然能够说出这番话，比所谓的许多文人雅士都要豁达通透，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敬意。“原来如此，是我想地的狭隘了。”
“才不是....长公主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女子，就是有你在先，我才明白，这世界上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即便身为女子，也有很多种活法。相夫教子，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我不愿意就此了结一生。若是能像你一样济世安民，才算不白来这世上一遭。”
这些话，刘婵玥从未听人对自己说过，一时间，眼睛竟然有些泛酸。“能为表率，我很开心。若是像你这么想的人再多一些，何愁天下不兴。”
“长公主放心，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刘婵玥面带笑意，点了点头：“嗯。”
借兵一事从商议到敲定，再到整装待发，已经一个多月过去。虽然刘婵玥不必现在就去往祁国，但是联姻的旨意已经下了，此事就成了定局。许多放不下的，也趁着现在一一交代清楚。
“还有....我原本想要将‘孤光’设立为司，只听皇帝差遣，有品阶但是无官职。只不过我才起了一个念头，尚未来得及和太傅商议。”
闻政说道：“世子此番征战尚需时日，长公主可再仔细斟酌。”
刘婵玥摇摇头，长叹一声：“未尽之事太多了，我多半是无缘亲自看着它们实现了。今后，一切还得仰仗太傅。”
“只要臣在一日，必定会尽心竭力，不负长公主所托。”
“有太傅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闻政微微垂眸，盯着自己带来的一个锦盒看了片刻，最终还是递上来。“臣这里有一物，想要交给长公主。”
刘婵玥接过，在打开之际又问道：“新婚贺礼？”
“不是。”
说话间，盒子已经完全打开，看着里面那一抹并不陌生的明黄色，刘婵玥倍感诧异。“这圣旨是...”
“先帝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病是不治之症，也知道太后其实一直不喜欢荣妃和她的孩子们。但她不能对皇子下手，最多也只能在公主的身上出出气。为了防止骤然崩逝带来的变故，先帝早早就写了这道密旨交给臣。当初先帝留下的三道密旨，这便是第三份。”
目光虽然紧紧地盯着，但刘婵玥并未打开。“里面写的什么?”
“长公主为何不亲自打开看看？”
刘婵玥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握着那份圣旨，想要打开，却不知为何又有几分莫名地不敢面对。“父皇猜的没错，先前太后的确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于险境，若是这遗诏对我有利无害，太傅一早就会拿出来，不必等到现在。”
闻政的眸色暗了暗，不自觉避开她的目光。“这里面所写...是命长公主出家修行，为国祈福。”
此计策虽然会让她无法再继续享受原本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但是至少可以保全她的性命无虞，安稳地度过此生。
“太后可知道这份遗诏的存在？”
“...不知。”
话说到此处，刘婵玥终于明白，闻政为何不一早就将这份遗诏拿出来，若是如此，当年她就不能被送往祁国，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定国长公主。“怪不得...太傅真是好狠的心。父皇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你。”刘婵玥苦笑一声，毕竟闻政的所作所为，她都已经知晓，也早就释怀，如今重提也不会再多做计较。
“这些年，让长公主受苦了...”
刘婵玥起身，拿着遗诏慢慢朝着闻政走来。“私藏圣旨可是死罪，太傅既然隐瞒不报，就该早早销毁。如今将此物交出来，就不怕我为了泄私愤，将你治罪吗？”
一直以来，闻政对她都心怀愧疚，但听到这话，心里却反倒是松快了许多。“原本留着它是为了以防不测，比如...太后若是非要为长公主择婿，那时可以用这份遗诏应对。但眼下太后离宫，长公主的婚事也已经定下了，想来以后也用不上了。”
原本是一句玩笑话，但闻政的回答，却让刘婵玥微微蹙眉。“你疯了？若是那时候太傅真的将遗诏拿出来，就是自寻死路。”
“我知道。”刘婵玥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这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闻政从始至终，都是抱着牺牲自己的决心在为姜国谋划。“所以，长公主就算现在要处置臣，臣也只能认罪伏法。”
“太傅现在说这些，摆明了就是算准了我不会这么做。”
许是心中少了一块大石头压着，闻政的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这又何须算？”
刘婵玥也无奈一笑，转身将遗诏丢入炭盆，任其销毁。
“长公主....”
“既然留着已经没什么用了，那就无需再留着。至于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我没有看过，自然也不做数。这份遗诏，就当它从未出现过吧。”
“嗯。”
“知道了这些，再想想自己当时责怪太傅的模样，着实有些惭愧。我堂堂一个公主，对姜国做的远不如太傅多，这些年....太傅受累了。”
“长公主言重了，我只是做了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如今长公主决意远嫁，才是真的尽了自己的责任。”
“眼下正值姜国改制的关键时期，不进则退，不论前路是什么，我都绝不放弃。只是希望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闻政后退半步，一如当初向她承诺时那般，再次郑重地作揖行礼：“臣必不负姜国，不负长公主。”
刘婵玥伸出手，将人扶起，目光灼灼，却又温婉如水地望着他：“也要...不负自己。”
自从先帝走后，闻政便一直与黑暗为伍，可方才那一瞬，竟然让他觉得似有清风拂过，在悄然唤醒自己早已沉寂的内心。“臣...会谨记长公主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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