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婵玥踏入大殿内,身边的士大夫见她都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人群中有几人和她相熟,纷纷向她微微点头示好。
一位身穿锦袍的老人坐在大殿之上的龙椅上,此人便是天下之主,当今皇上。
“臣江南东路提刑司书表司刘婵玥拜见皇上。”
皇帝微微点头:“嗯。”闻声,刘婵玥甚是惊喜,但是她也知道大殿之上切不可随意抬头直视官家。“朕也是前不久从尚将军处听闻,三年前蒙古使者一案竟然是由刘书表司破获。今日一见,果然有女中豪杰之象,巾帼不让须眉。”
“多谢皇上赞赏,臣也只是做自己份内之事。”
皇帝点头:“嗯,甚是谦逊有礼。平日可读什么书?”
“平日会看《洗冤集录》。”
皇帝微微蹙眉:“哦?这倒是有些特别。众位卿家,自从本朝和金国开战以来,至今已有八年之久,期间,金国五次伐本朝,前后出动数十万精兵,企图大规模渡淮,深入淮南腹地。”皇帝看向史弥远:“多亏史宰相当年果断选择和蒙古交好,南北共同夹击金国,致使今年金国单方面宣布‘更不南伐’。三年前倘若不是刘书表司智破蒙古使者死因,恐怕与蒙古的结交也不会如此顺利。本朝自从开国以来,以法理治国,有罪当罚有功当赏。刘书表司既然有功,理应奖赏。只是一介女官,朕不知道该赏些什么?”皇帝再次看向史弥远:“史相可有提议?”
“皇上,臣方才听刘书表司一席话,虽是女子却性子沉稳不张扬。而且据刑部回报,刘书表司三年来在江南东路提刑司任职兢兢业业,事无不躬亲。本朝国家昌盛的原因之一便是知人善用。正所谓,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天下之物,则必各有所以然之故与所当然之则,所谓理也。既然刘书表司善于刑狱之事,又曾有功于此,臣认为理应继续掌刑狱之职。”
“那魏卿觉得呢?”
“回禀皇上,臣与史相看法不同。臣以为皇上英主,唯才是用。可本朝开国女子任官无非两种,一种是内官,另一种是宫官。臣以为刘书表司的确是人才,留在宫中掌刑事事务再合适不过。”
尚蘅上前作揖:“皇上,臣以为刘大人不可为宫官。”
史弥远笑道:“老臣倒是第一次见尚将军如此着急。臣以为刘书表司德才出众,任宫官也无不可。”
尚蘅说道:“此言差矣,宫官主要掌宫中事务,对宫中事务应当事无巨细。而刘书表司原本便有官职在身,不宜充任宫官。”
魏了翁说道:“尚将军是否忘了,自从本朝开国以来,从未有女子任京官职,祖宗之法不可破,会乱了朝纲。女子只应在家相夫教子,若授予一女子京官之职,岂不等同让猫来看门?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臣第一个反对。”
刘婵玥说道:“皇上,臣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书表司说来朕听听。”
“臣一心只想着报效朝廷,又得蒙皇上器重赏识,本来能入宫臣应肝脑涂地,欣然接受。而宫中门禁森严,如若需要查案,常住宫中进出恐怕不便。臣自知只在刑狱断案稍有能耐,其他毫无特长可言,祖宗家法不可破。但是如果在女官职上加个称谓,准臣不住宫中,另辟住处的话...”
史弥远说道:“刘书表司此法甚好。皇上,这样既不破祖制,朝廷又多一个德才兼备的提刑女官。”
皇帝点头:“魏卿觉得呢?”
“皇上,如果刘书表司真的有真才实学的话,臣无话可说。怕只怕鱼目混珠,皇上如何堵的住悠悠之口?”
皇帝蹙眉:“那魏卿觉得怎么才算是妥当呢?”
魏了翁说道:“不如来个测试。”
“如何测试?”
“回皇上,下官从临安府府尹袁大人处听闻,最近临安城内有女子失踪。如果刘书表司能够破获此案,便是通过测试。”
尚蘅说道:“不可!臣有异议!此案对一女子太过危险。”
魏了翁说道:“此事对临安城治安兹扰深远,黎民百姓之苦难道尚将军真的不管不顾?刘书表司既然有此能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理应竭尽全力破获此案。”
尚蘅说道:“魏大人简直是强人所难。”
刘婵玥说道:“臣愿意一试。”
尚蘅说道:“不可,皇上...”
刘婵玥打断:“皇上,臣请去调查女子失踪一案,为民除害。”
皇帝问道:“史相以为如何?”
史弥远看了一眼尚蘅,微微一笑:“老臣觉得是个不错的法子。不然以十日为限,如果能在十日之内找到线索,证明刘书表司对推理断案确有天赋。既然真的有天赋,那特赦封为提刑女官也不算违反祖制。”
皇帝点头:“嗯,就按照史相所言,十日为限。”
刘婵玥说道:“臣领旨。”
褚无恙轻笑:“越来越有趣了。”
早朝后,朝堂各众也作鸟兽散了。刘婵玥也整理好衣物,准备离去,可突然想起一件要事,于是疾步追了上去....“将军!”
从刘婵玥接下此案,尚蘅便一言不发,刘婵玥心中明白,他先前言辞铿锵有力,且每一句都护着她。他的心中是不想她接下这个案子的。
尚蘅回头看了刘婵玥一眼,眼神中带着冷厉。刘婵玥问道:“将军是不是恼了?”
“我在等你的解释。”
“婵玥不知道要怎么和将军解释。”
“你看知道这个案子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危险吗?你为何要自己请命,把自己陷入险境?”
“因为婵玥不是一个事事都躲在别人背后的娇弱之人,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也请将军相信我!”
被刘婵玥一席话怔住的尚蘅,站在廊外,一直看着她坚定的脸,终究是不悦地叹气。“苏翎!回府!”
“将军....”
某处一阁楼
那黑影说道:“此事你就这么笃定?”
褚无恙说道:“十有八九。”
“十只有八九?我要的是十足的把握!”
“下官自然知晓此事不容有差,现在只差一个好的时机。”
黑影点头:“嗯,切勿轻举妄动,先试试他。”
“下官明白了。”
“嗯,贵溪县薛仁的死,这件事你做得不错。”
“谢大人赞赏,毒是他自己喝的,死是他自己选的。下官所做的,只是将其中利害关系说给他听,他和他的儿子只能活一个,哪个活哪个死由他自己选择。”
“哈哈哈,你比你师傅狠绝得多。薛仁一死,私下授官之事便少一人知道。这根刺一直如鲠在喉,现在的形势容不得任何的行差踏错。我不会给任何人弹劾我的机会。”那黑影转身,竟是史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