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婵玥从慎刑司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被乌云覆盖,黑压压的一片,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耳边仿佛响起连如之阴魂不散的声音:“我现在对你还算是有耐心,可一旦耐心耗尽,我也不能保证我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杀你?我当然舍不得杀你,但是你那哥哥保不齐哪一天就会和采薇一样,死在了枯井中。明天到内务府来找我,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期限。”
刘婵玥忘记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到四方馆的。刘行雪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一直寸步不离地陪在她的身边。刘婵玥不断地回想起她跟踪采薇那天,从门缝中窥见的那一幕幕。
恶心....好恶心...
刘婵玥看向刘行雪那双满是忧虑之色的眼眸,如同一缕清泉流向她的四肢百骸,躁动的血液渐渐平息。“玥玥,你怎么了?”、
刘婵玥声音很轻:“没什么...”
刘行雪心念一动:“连如之最近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刘婵玥望着他的眼睛,笃定地回答道。刘行雪的视线从刘婵玥的眼眸中掠过,缓缓松了一口气。“我有些口渴了,哥哥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闻言,刘行雪立即起身,却不知为何突然在原地顿了顿,而后才慢慢地挪开步子,走向放着水壶的桌子前。虽然他极力地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刘婵玥依旧从他略显僵直的右腿上看出了些端倪。
刘婵玥的手不由得攥紧衣袖,连如之....这是在威胁她。
待到刘行雪将盛满水的瓷碗放在刘婵玥的手边,刘婵玥仰起头看着他,忽然伸手将他的胳膊用力地一拽,他一时不察,顺着她的力道倒在了床榻上。
“哥哥的腿怎么了?”
刘行雪一怔:“我...没事。”
又是这样瞒着她....刘婵玥翻过身,将刘行雪压在床榻上。既然不愿意说,那她就自己看。察觉到她手上的动作之后,刘行雪立刻抓住了刘婵玥的手腕,脸上的神情既是无奈也是羞恼。刘行雪欲言又止:“玥玥...你快起来,这样是不对的。”
刘婵玥摇头:“你说过以后受伤了不会再瞒着我的,你骗我。”
“我不瞒着你,先起来好不好?”刘行雪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一抹薄红,他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只好伸手解开衣袍。
刘婵玥顺着他的动作向下看,一条布满青紫痕迹的腿显露在刘婵玥的面前,那显然是重物击打过的痕迹。她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抚摸上其中一片淤青,轻轻按了按。
刘行雪被刘婵玥的动作惊得浑身一颤——不是痛得,而是另一种难以启齿的感觉。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微凉的温度,像是一片初雪,只停留了刹那就融化开,化作了雪水却流进了他的四肢百骸。“玥玥,看也看了,该起来了吧。”他的声音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像是要将什么东西掩盖住。
然而他这欲盖弥彰的举动没有逃过刘婵玥的眼睛,她只是觉得他还有受伤的地方不肯给她看,“玥玥!”
刘行雪鲜少有这样大喊她的名字,还隐隐含有怒意。可能是他这些年太过纵容她,导致她根本不怕他。
“哥哥为什么要躲?”刘婵玥顺势俯身,盯着他红透了的耳根和泛着雾气的双眸,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是烫的。“为什么会这么烫?”
刘行雪望着刘婵玥清澈的眼眸,只觉得自己是那样肮脏。他怎么可以...被自己的妹妹摸了一下就有了反应。她什么也不懂....
在被送往楚国为质子之前,她是父王的掌上明珠,是千娇万宠的公主,没有任何人会在她的面前提起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到了楚王宫之后,刘行雪又是男子,他的脸皮薄,自觉地很多东西都对她难以启齿。
刘行雪轻叹一声,像是往常一样摸了摸刘婵玥的长发:“玥玥,不许再闹了。”他觉得今日是时候教导她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张了张口,吐出的话却断断续续:“玥玥,男人....会有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事情,哥哥也是男人,所以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
刘婵玥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知道了,哥哥。”
第二日,阳光透过花窗照了进来,刘行雪的眼睫颤了颤,忽然,他回想起刘婵玥昨夜突然的举动,如同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浑身发冷。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就连靴子都没来得及套上,赤着脚就往外头走。
他怎么就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一定是连如之急不可耐地找上了她,用了什么事情威胁她,他却像是个傻子一样被她骗过去。指尖刺破皮肤,渗出的血顺着掌心蜿蜒滴落也抚不平他心间冉冉升起的暴虐。
穿过长廊,身后忽然被一股温暖包围,带着嗔怪的抱怨声响起在他的耳边:“哥哥怎么连靴子都不穿就出来了?”
他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反手就将他失而复得的珍宝紧紧地抱在怀里。还是和他身上极为相似的山茶花香。“玥玥...你去哪了?”
刘婵玥昨夜悄悄给刘行雪下了一点迷药,不过...药效似乎还是不够,还是让他早早就醒了。刘行雪紧紧地盯着刘婵玥的双眸,她的目光忍不住游移了片刻,直到再也瞒不住他,只好轻声将连如之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
刘行雪的心中一阵后怕,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汹涌的暗色。那个肮脏又恶臭的男人,怎么敢妄想染指他的玥玥。
刘婵玥取下腰间那柄剑,缓缓抽出,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我今日去找连如之的时候,我撞见了宁翊,他将佩剑赠予我,他还说....不论我杀了谁,都由他负责。不过...只要能够震慑连如之就足够了。”
且不说刘婵玥不会用剑,能不能杀了连如之....就算她能够杀得了他,宁翊愿意为她担着,她也不能平白无故给他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刘行雪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抚摸着她头发的手也顿住了,自顾自垂下。刘行雪低声说道:“真是个疯子。”第一次见面就敢赠剑,还放出这种承诺,不是疯子又是什么?他忽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他好像....快要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