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的水珠滴落在宁翊的脸颊上,顺着下颚滑落,他怔怔地抬起头,望见天地间满眼模糊。
下雨了,阴沉了数日的天,终于隐忍不住,要落下一场淹没一切的雨,豆大的雨珠捶打在他的脸上,应该是疼的,他却恍若无知无觉。心间的痛意已然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住,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感受。
刘婵玥给了他希望,却又让他绝望的痛。最痛。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宁蘅手中拿着构陷他的证据在父王面前振振有词。父王听信了,将他关进了慎刑司。
这是他第三次被关进来。
第一次是因为一只跑丢的猫,他在这里待了三天,听了三天可怖的哀嚎。
第二次是因为他折断了王弟的一条胳膊,当然,他的父王不是因为那条胳膊惩戒他,是因为发现精心培养的储君和他国质子搅合在了一起。他被束缚在刑架上,忍受着漫长的折磨,最终赢下了这场对峙,父王决定不再干涉他的行为。
而第三次....他在一片黑暗的死寂中,盯着墙裂处渗透进来的光,轻声笑了。他不明白,不明白刘婵玥为什么要背叛他,为什么要离开。他的父王不该把他关在此处的,多年来的执掌,他早就在这里根植了太多的亲信。又或许他父王是刻意将他关在里面,宁蘅不过是父王留给他的最后一场考验。
在鲜血淋漓中,他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王位。宁蘅说他威胁强迫她这么做的,他信了。于是他从绝望变成了愤怒,愤怒刘婵玥的轻信,她的不告而别。刘婵玥就像是那只猫一样走丢了,但是没关系,他会把她找回来。这样才能留住那只猫,这样才能留住她。
可是在云梦台看到刘婵玥的那一刻,那根早就蠢蠢欲动的锁链却反过来束缚住了他心底的那只野兽。他抱紧了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慢慢地贴近他的心脏。他不要她的颤抖和畏惧,他要她笑,他要她爱他。
殿门打开,呼啸的风一股脑灌进来,留下满室的冰凉和孤寂,烛火跳动了一瞬,弯折下去,带走最后一点光亮。只有月光倾洒的光影,飘入的雨丝,和如墨般晕染开的水痕。
刘婵玥怔怔地盯着那一抹月光....她赤足追了出去,雨滴浸没了她的足底,潮湿又阴寒。“宁翊!”
雨幕中的身影一颤,转过身来望向刘婵玥,这片天地间太模糊了,刘婵玥根本看不清他眼底的色彩。她拎着裙摆,抬步往前,就快要走进浑浊的暴雨中,却被一双大手按住了肩膀。
宁翊站在屋檐覆盖不到的地方,碎发湿漉漉的黏在额前,指尖还在流淌着水,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你出来做什么,回去。”
刘婵玥离得近了,没有了雨幕的遮挡,一切变得清晰,她看见了宁翊眼中的情绪是深沉又复杂的暗色,他心底的那只野兽已经冲破了束缚,正在持续不断地叫嚣。
他应该把刘婵玥那双纤细的手用锁链禁锢住,搂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身,让她一张嘴只能吐出缠绵的音调,再也说不出那些刀割一般的话语。
他站在雨中,被寒霜浸透的雨滴也浇不灭他心中的烈火。他应该铸造一个金笼,将刘婵玥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一刻也不能逃脱。他本来就该是个疯子,是野兽,为什么要为她披上人类的皮囊?
“我从未觉得你和他们一样,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很开心。我是真心想过....要嫁给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和哥哥一样重要。她不想他离开。
于是刘婵玥捧起他湿漉漉的脸颊,在他没有温度的唇上轻轻地碰了碰。是温热的,又像是滚烫的岩浆,顺着他的唇一路滴落在心间,撕裂的碎片被炼化,生出新的血肉。他仿佛听见脑海中响起清脆的一声——“咔哒”,那是脖颈上的项圈被扣上的声音。
蠢蠢欲动的的凶兽垂下巨大的头颅,心甘情愿被刘婵玥禁锢。
水滴悄无声息地坠入他的衣领,他有些迷茫地低头注视着刘婵玥,眼看着那只白皙的玉指轻柔地抚摸过他的脸颊。指尖的那抹湿润不是冰冷的,而是带着宁翊的温度,将刘婵玥的心逐渐软化。
宁翊逼近了一步,走入那方屋檐下,将滂沱大雨甩在身后。
刘婵玥的脊柱抵在了柱子上,宁翊好像张口说了一句什么,可她还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个来势汹汹的吻就已经将她吞没。她顺从地闭上眼,仿佛理所应当地忘了思考,也不想再去思考,本能地回应着他的渴求。
滚烫的水珠一滴一滴坠落在她的脸颊,流进交织的唇边,她不管不顾地伸出舌尖吞咽下去。
他的吻从唇间绵延到颈部,化作了撕咬,刘婵玥吃痛地皱眉,却没有挣扎。月牙一般的咬痕犹如一道烙印,留在了她的身上。宁翊看着那处痕迹,还微微泛着水光,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能只有她给他套上枷锁呢?还没有被拔去獠牙的野兽也要试图在主人的身上留下它的气味。“玥玥,我们就在这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