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萱领到旨意之后,轻而易举便将惠王府封锁了。刘婵玥这边对于荣妙卿的所作所为只是猜测,所以还不如去地牢问一问梨花,想办法证实她和荣妙卿之间确实是从犯和主谋的关系。
囚牢的门打开的时候发出了咯吱一声。梨花双手环膝倚靠在墙上,头发,面容竟然都是一丝不苟的整洁。
刘婵玥没有让人送来刑具,进入囚房时,更未让人跟随。她独身一人走到梨花的跟前,学着梨花的样子,抱膝坐下。梨花看着墙角几处蛛丝,对刘婵玥视若无睹。
刘婵玥说道:“其实,你也没有比我年长多少。一直以来你都像是个姐姐一样,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心思缜密。你毒死了我,那之后呢?你想过你自己吗?指使你下毒的人也并未为你考虑过。你如此出众,却是她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以梨花这草芥之命,换您这个九五之尊的命,难道还不公平吗?”
“不公平。如果这是那个指使你的人说的,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在这个世上,不论是谁,都没有资格去剥夺他人的生命。你的命也是命,你理应好好活着,顺从你心意地活着。你不该为一个不相关的人而失去自己的命。这样做是最愚蠢的。”
梨花灰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笑意。“陛下无愧是她的孩子。世上竟然有人能把冷血和宽仁,融合得恰到好处。”
“他们也都说,这点我很像父——你说我像谁?”
“陛下来探望奴婢,不就是想知道谁指使奴婢下毒吗?陛下不必多费口舌,奴婢是不会说的。”
“你若是供出幕后主使,孤不会让你受极刑,还会给你一个全尸。”
“陛下好意,梨花心领了。活了一辈子,屈居人下,如今倒是连皇帝的请求都可以推拒了。梨花如今才算是尝到了些活着的畅快。车裂或者是腰斩,凌迟或者是枭首,梨花都会接受,毫无怨言。”
刘婵玥笑了笑,从容地站起身。“有种答案,是不需要说出口的。你甘愿承受极刑的痛苦,也不供出指使你的人是谁,可见那是个你很在乎的人。而你的前半生都在惠王府生活,惠王又逝去了,你还会为谁卖命呢?你看上去沉静稳重,可刚才字字句句,也都在抱怨自己屈居人下。你没有亲人,也不会为了金钱卖命。你帮助她,不过是为了一个原因——同情。”
“......!”
“有些女人看似出身高贵,其实也不过是令家族摆布的棋子。被逼无奈嫁给了不爱自己的丈夫,又要为了让他有子嗣,把贴身婢女推给他宠幸。所有人都认为应该是这样,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个展露出的端庄的微笑,都是她在背后用尽自己全力在苦苦支撑。”
刘婵玥弯下膝盖,侧头看着还是一言不发,但是身形有些僵硬的梨花。她的眼眶发红,一向沉静如水的脸孔上,出现了微微的动容。
刘婵玥继续说道:“刚刚我不过有些怀疑,如今看到你这副表情,我想自己的猜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梨花,其实你做的很好——女人就应该帮助女人。可是你和她都错了。你们手中有了武器,为什么要把我当成敌人?我不会对你处以极刑,我只会毒死你,就像你毒死我一样。不过从此刻起,我希望你记住——我若是死了,荣妙卿可以保得一时的风平浪静。可是在这之后,会有无数个身世像是荣妙卿一样的女人们,在深闺大院中,被蹉跎一生。世道如此,也不能全怪你们。可那个能帮你们解决困境的人,死在了你们的手上。”
梨花的嘴唇发白,整张脸上毫无血色,像是生病了一样。“陛下!”刘婵玥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陛下从来都不该对我们抱有期待。有时候最亲近的人,才是那个最不容易被看透的人。”
“我和璇玑还有枢密使的关系,岂是你能挑拨的?”
“陛下听懂了吗?最亲近的人.....陛下以为,自己最亲近的人,是谁?”
最亲近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和自己的母亲最亲近呢?“究竟怎么样,才算是了解一个人.....知道她的名讳,身世,生辰,过往,是否才算了解她的片面?她从未告诉我她的名讳,也不曾透露生辰,过往。而我也心安理得全盘接受。我只知道她的代称是母亲.....”
梨花灰白色的脸稍微抬了抬,看着刘婵玥。“陛下,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只要生存于世,就会留下过往。有些人在这世上所有的痕迹都被消除了。为什么要消除呢?您没有想过原因吗?”
刘婵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开始对未知感到慌乱。匆忙地掩盖自己的错乱,她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