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营地
傅墨笙说道:“宗相!宗相!”宗胤身边的副将傅墨笙掀开营帐跑到宗胤的面前,脸上带着喜色。“宗相,方才南阳侯被发现在昨晚暴毙,他的一些手下见主将死了,放出了青州知府——现在青州知府正准备打开城门,迎接我军入城。”
“此事不会有诈?”
“青州知府要将南阳侯的尸身交给我军验明正身。”
“那便等将士们休整好了之后,你带着他们去占领青州城池,再安抚民心。”
宗胤想走,傅墨笙忽然在身后叫住他,双手抱拳。“宗相,还有一事,末将想要直言。”
“何事?”
“如今车骑将军和燕将军都忙于应付南梁军队,青州反叛势力也已经被基本灭绝。京都看似安稳,可实际上,征伐北疆、平息叛乱已经让皇帝将身边可用的兵力全部调走了。如今皇帝身边已经没有信任的人可以依靠,宗相何不——”
“何不什么?”
傅墨笙跪下,语气诚恳:“我知宗相抱负,您并不甘愿屈居人下。若论治国,您的手段也毫不逊色!为何不趁这个时机,朝廷空虚.....您突然发难,带着手下的将士们折返京都,杀到皇宫,逼迫皇帝退位呢?”
宗胤许久都没有出声,他走到营帐内的军事地图前,手抚摸上那绢帛,由笔墨勾勒出一个个蜿蜒起伏的山脉。想象着,江山长河此刻就在他的手下,或安然伫立,或奔腾咆哮。想象着,这世间万物,无论是生是死,是静是动,都由他掌控。
“宗相,成大事者,不可优柔寡断!”
宗胤的眼中,幽深得像是滴了一滴浓墨。“我懂。”
“宗相若是决定立刻起兵,末将以及末将麾下都愿意誓死效忠宗相!”宗胤闭上眼睛,未曾给答复。“宗相,战场情势,瞬息万变,宗相若是此刻犹豫,恐怕会延误战机啊!”
“此事.....先容我考虑吧。”
“宗相!”
“如今还有南梁二十万大军来势汹汹,若是此时凤栖再添内乱,国将危。如今荡平南梁军队为第一要紧的事务,其他......来日再谈。”
“末将不信宗相将末将拨到自己的麾下,没有半点为来日大计筹谋的打算。宗相思虑,末将明白。还望宗相谨记,来日若宗相起义,我必随之!”
皇城 长生殿
刘婵玥在长生殿百无聊赖地逗弄鸟儿,璇玑说道:“君后这一走,这宫中都变得冷清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虽说他性子安静,平时在宫中也并未见长乐宫那边传出什么大的动静。可他这么一走.....孤却觉得宫中冷清了许多。”
“等君后回来,他若是要问起,璇玑便将此事说给他听?”
刘婵玥怔了怔:“不可。不过是随意发牢骚,你不可以说出去!”
璇玑抿嘴笑了笑:“是。今日月色好,不如璇玑陪着陛下出去走走?”
刘婵玥随着璇玑在太液池的附近走了走,身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刘婵玥回眸,视线正撞上那人洁净如雪的衣襟。
荣恒手持一朵荷花,月色朦胧,她倒是分不清他是否在笑着。他越走越近,她却杵在原地,冷漠地看着他接下来的行动。他走近的时候她才看到,他是温柔地看着她笑的。他伸出手,将手中的荷花递给刘婵玥。“不多了。”
她沉默地接过。璇玑看他们二人面对面伫立的场面,识趣地退下。刘婵玥淡淡地扫了一眼荷花:“你摘的?”
荣恒点头:“猜你喜欢。”
“在池塘里长得好好的,你摘它做什么?还是说凭着自己的意愿摧毁别人的一生,就是你的爱好?”
荣恒怔了怔,眼中的哀伤并未停留太久。似乎是受到她的冷嘲热讽,他已经习惯了。“过些天,是睿太妃的生辰。睿太妃之前和庄德贵妃....”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刘婵玥的反应。见她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才缓缓开口:“她和庄德贵妃交好....庄德贵妃落难,她曾向先皇求情,被先皇训斥之后,降了品级,险些被废.....如今她的身子羸弱,恐怕命不久矣,此次寿宴对她来说,也是喜事。荣恒想,若是得陛下题字一副,她得到之后,必定心生欢愉。”
“她若是想要得到孤的字又何尝不可?只是孤许久不曾练字,早就生疏了。”
荣恒又看了看刘婵玥,笑了。
“你想要再教孤写字?”
“我的字,不入陛下的眼吗?”
刘婵玥不耐烦地回头,看着月下的太液池。“你宫中若是有墨宝,那便走吧。”
荣恒不知何事忽然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走过来,手贴近刘婵玥的手。她没有动,而荣恒想要牵她手的动作慢极了,她似乎是等了许久,才终于触碰到他掌心的那道温度。他的手很大,手上并未有娇生惯养的痕迹。虽然是根根修长的手指,上面却也有常年持剑留下的老茧。
刘婵玥被他牵着的那只手一感受到他的触碰,僵硬地手指一动不动。他往前走了一步,回头看她,示意她跟上。
宫檐下,她和他手牵着手,走在砖石铺就的道路上。
刘婵玥问道:“你如何知道孤会去太液池?”
“你喜欢那里,月色下的太液池、池中的红锦鲤、池塘上的荷花.....我也喜欢。”
“孤,好像还从未和你谈论过喜好。你喜欢什么,孤喜欢什么.....你去过什么地方,孤去过什么地方.....这些琐碎但是平常的小事,我们似乎一次都未曾和对方说过。不仅未说过,我们也从未彼此聆听过。”
荣恒握住她的那只手,又紧了紧,却未曾让她的小手觉得疼痛,反而有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