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安阳侯府内死气沉沉,众人坐在大厅内纷纷相顾无言,一言不发,不是说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不敢说
先帝病逝,新皇登基,如今的新皇并非是先皇之前定下的储君,而是一直被放在外边养的次子,如今忽然回来继承皇位,一时间都打的朝廷中的官员们措手不及
权臣与皇室之间的关系向来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安阳侯昔日周旋于太子与先皇之间,彼此利益交织,往来密切。然而,随着新皇入主大统,局面骤然生变。安阳侯一家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权力更迭打乱了阵脚,府中气氛凝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缄默之中,仿佛连空气都带着几分压抑与不安
陆婉月沉默的望着茶盏,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安排
刘氏率先开口说话
刘氏“如今在家中待嫁的只有阿舒,小七和小八
见刘氏满脸担心的模样,陆南风直接开口表达了皇帝的意思
陆南风“听皇上的意思,似乎是想从阿舒和小七之中选一个,毕竟夫人出身王家”
确实,王家世代镇守边关,为了巩固皇权,历代皇帝常将王家女子纳入后宫为妃。然而今年的情况却颇为特殊,王家唯有王子木这一根独苗,再无女儿可送入宫中。眼见朝中权臣纷纷借选秀之机,将自己的女儿送往后宫以求恩宠,唯独安阳侯按兵不动,毫无动作。皇帝既想拉拢手握重权的安阳侯,又不愿与世代忠勇的王家疏远,于是便将目光投向了陆婉舒与陆婉月这对姐妹。她们的父亲身为安阳侯,母亲则出身王家。如此一来,无论选中谁入宫为妃,既能稳固安阳侯府的地位,又能间接庇护她们外祖家王家,实为一举两得之计
陆启“岳母也说了,新皇才登基不过三月,已经有不少的人往后宫中送女儿了,皇上全部按选秀处理,甚至都有人求到了岳母面前”
安宁郡主“那后宫纯属吃人……”
王氏“行了”
安宁郡主话还没说完便被王氏打断
在座的谁不知道后宫中尔虞我诈,被困在后宫之内终身不得出,谁想把自己家的女儿送进后宫为妃,偏安宁郡主还要说出来,这不是引得几人不快吗
陆南风“我和夫人商量了一下,打算让阿舒去,第一阿舒是长女,应该承担起职责,第二,阿舒还没有定亲,送进宫中也名正言顺”
闻言,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陆婉舒,眼中多有怜惜
但下一秒,陆婉月起身朝着长辈们行了一礼之后,缓缓说出自己的决定
陆婉月“我入宫吧”
王氏“小七!”
王氏刚想说话便被陆南风打断,陆南风知道这个女儿一向是有主意的,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忤逆过他们的打算,让她嫁宋墨就嫁,宋墨下落不明之后又将婚事改为了宋翰,她也没有一句怨言
如今英国公与宋翰都死了,也不见她吵闹
陆婉月“三姐姐有心上人,这么多年来,三姐姐为我们姐妹们做的够多了,她应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我,宋墨不知下落,宋翰也死了,我入宫是最好的选择”
陆启“小七,你如果是怕之后嫁不出去的话,完全不用担心这整个京城之中这么多好男儿……”
陆婉月“大哥”
陆婉月“我不是怕嫁不出去,我只是觉得,不能够再让三姐姐做这些了”
陆婉月“而且,我已无念想,性子也不太软,入宫也不会被欺负的”
最终,陆南风紧握着拳头,还是定了让陆婉月入宫
原本长辈们想让陆婉月留在这说话,但陆婉月借口自己身子不适,便直接回到了自己房中,一直在房中待了三日也不出去
直到三日后宫中传来了封陆婉月为妃的圣旨,原本世家之女入宫都得经过选秀,但也有偶尔破例的,比如陆婉月
入宫的前一日,陆婉月静坐在床榻上,目光游离,似是陷入了无尽的思绪之中。这时,陆婉舒满含热泪,轻轻地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陆婉舒“我记得你爱吃我做的糕点,便做来给你尝尝”
陆婉月强撑着笑脸,起身接过陆婉舒的糕点,随后将她拉到床榻上坐着
陆婉舒凝视着妹妹,心中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情绪。她竟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昔日总爱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地唤着“姐姐姐姐”,想要什么便非要得到什么的小七,已然悄然长大。如今的小七,已不再是曾经天真懵懂的模样,而是学会了隐忍与担当。为了家族,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入宫为妃,甘愿将自己困于那步步惊心、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哪怕耗尽一生,也只求换得家族的安宁。这份决绝与坚韧,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刺痛了陆婉舒的心
她轻轻拨弄着陆婉月的碎发,眼中全是不舍
陆婉舒“要不是事急从权,小五她们也是要来送嫁的”
闻言,陆婉月撇撇嘴,拉住陆婉舒的手,垂下眼帘的她说着些扫兴的话
陆婉月“不过是入宫为妃,又不是嫁过去做正头奶奶,有什么好送嫁的”
或许是知道自己此去便再也没有出宫的机会,陆婉月这几日给家里留下的一直是不太好的印象,好让自己在她们心中的位置低一些,不那么伤心些
有一句话憋在陆婉月心中很久很久,她决定还是想说出来
于是,她咬了咬牙,心中百般挣扎,然而,未曾想到,那细密的睫毛微微一颤,仿佛承载不住内心的情绪波动;话语尚未脱口而出,晶莹的泪珠却已抢先滑落,无声地诉说着她的脆弱与无助
陆婉月“三姐姐,其实我心中有一个极其欢喜的人”
闻言,陆婉舒微愣片刻,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圣旨以下,入宫已成定局,说什么话都多余了
陆婉舒“谁家公子啊”
陆婉月“宋墨”
此话一出,陆婉舒的脑子轰然炸开,一片混乱。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婉月心中所爱,竟然一直是自己的未婚夫宋墨,此刻,婚书上的两个名字,在这一刻变得如此刺目而沉重
陆婉舒“那你为何从未说过”
陆婉舒“若是你说了,或许阿爹和阿娘就不让你入宫,又或者是对方也不会变成宋翰”
闻言,陆婉月轻轻摇摇头
陆婉月“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从他下落不明,从阿爹和阿娘上回嫁给宋翰的时候,我便知道我的婚事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利益”
陆婉月“而且他如今下落不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嫁给谁不是嫁”
陆婉舒“阿月……”
见自家妹妹这般,陆婉舒纵使心中再心疼又无可奈何
-
雪夜,宋墨独坐在前英国公夫人的房内,久久未动。他的目光凝在墙上那幅未完成的画作上,仿佛还能看见她执笔时的神韵
英国公夫人擅画,也爱拉着他做模特,画中的每一笔,都像是她低声的笑语、温柔的叮嘱,然而如今,画犹在,人却已逝
一夜之间,天地翻覆,英国公夫人离世后,他被英国公逐出家门,背负起通奸的恶名,那个曾经与他血脉相连的家族,成了他最深的梦魇
宋翰,那个所谓的“奸生子”不仅夺走了他的世子之位,还抢去了他的未婚妻,更甚者,父亲竟为了成全宋翰,狠心将他的亲妹妹调换送走,致使她至今下落不明,不义的父亲,不忠的弟弟……这一切如同尖刀,在他胸口狠狠滑过,若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亲情,这样的家国,于他而言还有何留恋?他被逼的弑父杀弟,被逼的站在了新皇这边,就连先太子也是亲手死在他的手上
他无颜回来见去世的母亲,见对他充满期待,却早逝的舅舅,他也不敢去祠堂给英国公夫人上柱香,只敢坐在她的房内,以表思念之情
寒风穿窗而入,吹动桌上残烛,火光摇曳间映得他眼底一片冷厉
门口的侍卫推门而入,垂眸禀报着
万能“将军,圣上有旨,召您入宫”
宋墨“知道了”
他不让属下们称自己为国公,他觉得脏,他宁愿自己重新拼战绩,也不想顶着英国公的这个名号
他印象里的祖父正直勇敢,可英国公这个名号到了他父亲身上,却变得肮脏不已,他宁愿从未当过英国公的儿子
他从怀中掏出那只梅花簪握在手里把玩了许久,这支梅花簪,是和陆婉月分别之时,他悄悄从她头上拔下来的
还记得自己被赶出家门之时,陆婉月悄悄给自己送过药和银钱,她怯生生的蹲在自己面前满眼含泪,眼中尽是心疼,却又有怕被侯府人发现的恐惧
印象里的她是极重规矩的,二人定亲之后,从未单独出去过,每次约她都得去求母亲给侯夫人递帖子,时常两位长辈在旁边赏花喝茶,他们便在一旁散步聊天,那几年,是那么的美好
片刻过后,宋墨将梅花簪重新塞回了怀中,起身换了件衣服之后便朝着宫中而去
刚出府门,便见到门口又有人来送东西,国公府的门一开,一堆人便涌了上来
宋墨漆黑的眸子在夜晚显得格外冰冷,他没有分给那边一个眼神,而是让下属打扫干净
他如今是朝廷新贵,又有从龙之功,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给自己送东西,他一一拒收,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