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死了

夜色如泼墨，浸得洛阳城最奢靡的“郝府”连檐角的鎏金都泛着冷光。

檐脊上，一道黑衣身影静得像块融在暗影里的铁。

他膝头横放一把乌木琵琶，弦是浸过冰蚕丝的黑，琴头雕着缠枝状的暗纹，细看竟似扭曲的骨节。

下方楼内，丝竹淫靡与放浪笑谈撞在一起，酒肉香气混着脂粉气飘上半空。

满室皆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有人抱着酒坛往嘴里灌，更有甚者当众撕扯衣衫，丑态毕露。

黑衣琵琶客“奢靡，愚痴，饕餮，淫邪，”

黑衣人的声音低沉如古寺铜钟，裹着冰碴子砸下来

黑衣琵琶客“汝等罪孽深重，配得上一曲音杀。”

指尖骤落，琵琶弦先是轻颤，如毒蛇吐信般的细响钻入人耳，下一瞬便爆发出惊雷似的巨响！嗡。

声浪翻涌间，周遭的风停了，飞落的酒液悬在半空，舞姬扬起的媚笑僵在脸上，连烛火都凝住了跳动的焰苗。

时空竟在这一瞬彻底静止。

苏蛊音就立在他身侧的瓦上，月白裙裾被夜风吹得轻轻摆，却半点不见动容。

她双手环在胸前，指尖漫不经心地蹭着腕间一串暗紫色的蛊珠，眼尾斜斜扫过那黑衣人的侧脸，语气里满是嫌恶

苏蛊音“你还真是无聊的很，能不能不要扮成他的样子？丑死了。”

话音刚落，静止的时空骤然碎裂。

那道音浪化作无形的利刃，狠狠扎进楼下每个人的耳中、眼中！只听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炸开，转瞬又戛然而止。

满室人纷纷捂住耳目，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涌出，染红了华贵的锦毯、精致的酒器，一个个直挺挺倒在地上，到死都睁着惊恐的眼，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荒淫与贪婪。

黑衣琵琶客缓缓收了弦，侧脸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线条。

他转头看向苏蛊音，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黑衣琵琶客“现在呢？”

苏蛊音“你的盗版音杀，”

苏蛊音挑了挑眉，毫不吝啬地弯起唇角，只是那笑意没达眼底，反倒勾着几分邪魅的弧度，像淬了糖的毒

苏蛊音“比上次顺耳多了。”

——

三日后，中原剑会钟春髻奉命调查。

废弃的刑房里，铁链拖地的声响刺耳。

阿谁被吊在梁上，浑身是血，旧伤未愈又添新痕，肩胛骨处的皮肉被烙铁烫得焦黑，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钟春髻“放开她！”

一声清喝划破死寂，钟春髻提着长剑闯了进来。

她一身青衫染尘，眉目间带着江湖儿女的侠气，见阿谁惨状，怒火中烧，长剑挽出几道寒光，利落斩断吊着阿谁的铁链，将人稳稳接住。

在城郊金叶寺得知了有黑衣琵琶客的踪迹

辗转到了城郊的金叶寺。

寺内香火袅袅，却透着几分异样的沉静。一个身着灰袍、眉眼带笑的青年迎了上来，正是池云。

池云“阿谁姑娘，随我来。”

池云带着阿谁穿过禅院，走到一间僻静的内院。

推开门，便见唐俪辞坐在靠窗的木桌前，指尖捏着一把小巧的刻刀，正细细雕琢着一个桃木人形木偶。

他穿了件月白长衫，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腕干净清瘦，阳光落在他侧脸，柔和了轮廓，连专注刻木的神情都带着几分温软。

阿谁趴在地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瞥见唐俪辞的脸时，浑身猛地一颤。

这张脸，竟与昨夜那个在郝府屋檐上外弹奏琵琶、一招屠尽满室人的黑衣琵琶客，生得一模一样！

可再细看，又全然不同。昨夜那人的眼神，冷得像万年寒冰，带着睥睨众生的漠然与狠厉；

而眼前的唐俪辞，眼底尽是温润，连刻刀落在木偶上的力道，都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苏蛊音“我去帮帮池云。”

苏蛊音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她方才一直倚在门框上看戏，此刻见池云转身要走，便直起身，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她走出内院，刚拐过月门，就见池云正与钟春髻缠斗在一处。

池云手中握的是软鞭，招式灵动却不伤人，只缠着钟春髻的长剑，嘴里还带着笑意喊

池云“别站在那看戏了姐姐～这姑娘脾气太烈，我快拦不住啦！”

苏蛊音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却又带着几分纵容。她抬手，从廊下的梧桐树上摘下一片青碧的叶子，指尖在叶面上轻轻一弹。

嗡——

无形的内力顺着叶片扩散开来，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笼罩了小院。

缠斗的二人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浪扑面而来，手腕一麻，兵器竟险些脱手。

周围几个暗卫模样的人，更是被这股内力震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握剑的手不住发颤，再不敢上前一步。

苏蛊音捏着那片叶子，慢悠悠走上前，目光落在钟春髻身上，勾唇露出一抹邪魅的笑，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苏蛊音“你，跟我来。”

钟春髻咬了咬牙，看着苏蛊音眼中的邪气，又看了看怀中气息奄奄的阿谁，终究还是按捺下怒火，抱着阿谁，跟着苏蛊音进了内院。

木桌前，唐俪辞仍在刻木偶，那木偶的眉眼已初具雏形，竟有几分像阿谁。

他听见脚步声，抬眸看来，目光落在阿谁身上时，温软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疼惜。

阿谁缩在钟春髻怀里，死死盯着唐俪辞，心脏狂跳。

明明是一张脸，可那眼神里的温柔，却让她半点不敢将眼前人与昨夜那个狠厉的黑衣琵琶客联系在一起。

苏蛊音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倒要看看，这位心善的唐公子，面对这桩牵扯着人命与阴谋的烂摊子，还能温柔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