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轻轻抚着肚子,心中极为满意。真是母亲的好孩子,就这样,在你皇阿玛来得时候多多表现,往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自小就知道,相较于母亲亲自怀胎十月历经生产艰辛的过程来说,父亲成为一个父亲的过程实在是太简单了,以至于他无法如母亲那样,见到孩子的第一眼便产生爱。
父亲总是高高在上的,以自己的喜好和利益来决定要对孩子付出多少感情。她自己从小便被如此苛待,自己的孩子便不能吃这个苦!
即便皇上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个人,他会为幼时得不到太后的爱而介怀,那她便制造出机会给他弥补这个遗憾。
若从还未出生便与这个孩子产生链接,往后孩子出生后,他便会投注更多的感情在这个孩子身上。而在这宫里,有了皇上的在意,便拥有了一切。
为此,她再如何费尽心机也值得。
刚好如今敦亲王已经彻底完了,年羹尧的倒台也是顺理成章,期间华妃自然少不了求情。但皇上本就剑指年家,怎么会因她几句求情便放过。
这样大时候,皇上便更愿意来延禧宫看安陵容,跟她和孩子说说话,享受一下寻常的天伦之乐,将这些烦心事都抛在脑后。
安陵容自然抓住机会,叫皇上念书给孩子听,自己手中拿着针线为孩子缝制虎头鞋,室内光影轮转,一日便就这样倏忽而过。
对于皇上这样的天家贵胄来说,得不到的平凡人家的幸福便是他理想中的美好,哪怕那种所谓的美好也是经不起推敲的,但那又如何。
安陵容可以制造出这样的美好幻象,只要皇上喜欢,只要能让皇上对这个孩子上心。
至于平常人家是否真的这样清闲,丈夫无需辛苦劳作只要陪着妻子享受天伦之乐,不重要。反正皇上也不可能真的成为为了养家辛苦奔波的普通人,他也不会想的。他只是喜欢那种得不到的人生而已,给他就是了。
延禧宫中岁月静好,外头却已经过了好几轮大戏了。
随着年家的倒台,年羹尧的被革职,华妃的日子越发难过起来。曹贵人站出来指证她往常犯下的种种恶行,也叫她捉襟见肘。不过叫安陵容来看,她此世的近况已经好了许多,毕竟这一世淳常在没有死在她手里。即便如此,旁的那些事也够她喝一壶了。
最要紧的是,往常不愿计较这些的皇上突然计较起来这些,她自然无法再逃过去。
小川子人脉广,慎刑司里的状况也能打探到一二,华妃身边的周宁海已经在轮番拷打下不成人样,多的是人想要借此置华妃于死地,周宁海便是最好的突破口,他只要招了,华妃也就算是到头了。
安陵容敢担保,皇后绝对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最终皇上只是将华妃身边形迹可疑的宫人杖毙,芝答应也重新变回宫女继续伺候华妃,而华妃则是废除了封号,降为答应。
皇上这样的处置,怕是有不少人觉得不满了。
但谁让他是皇帝呢!他即便因为忌惮年家总是多有提防,但二人之间的孩子还是皇上出手打掉的,即便是出于愧疚,皇上也会留情。更何况,二人相处这样多年,华妃又是真的爱他,他即便不会全心全意地回应华妃,但自诩情种的皇上也会多留一线的。
总归安陵容自进宫以来便未曾与华妃有过什么矛盾,无论华妃变成年答应还是什么,都与她无甚关系。
如今已是冬季,她也已怀胎八月有余,如今难免腰背酸疼,睡觉都睡不好。
每每难受醒来时,她便会想到母亲,她此时已经算是格外好过,身边仆从环绕,还有医术高明的太医精心照料,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即便如此到了月份大的时候她仍觉难受。那当初母亲怀她时又是怎样的艰辛呢?
殿中人被支出去,安陵容难得又能独自一人待在殿中。她一手抚着肚子,看着镜中人的眼神柔和又哀伤,“我想母亲了,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自从她越来越聪明,行事也越来越稳妥后,那个年长的灵魂沉睡的便越来越久了,偶尔,她会觉得恍惚,她体内真有个活了许久又回到过去的自己的灵魂吗?但偶尔遇上难题时,体内另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就会出现,抚平她的不安。她便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是有人陪着她,会帮着她的。
如今她陷入了悲伤,姐姐便又自沉睡中苏醒,看她难过的样子,不以为意道:“如今你已经不是皇上眼中可有可无的那个,若真的想念,不如去求他让母亲入宫来看看你。”
“也好,届时母亲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也不会为我担心了。说来,姐姐也许久未见过母亲了吧?”
“唉……”
悠长的叹息穿过时光的间隙流转至今,“不见,也好。”她前世可没有这样好的运气,被卷入波谲云诡的宫斗中,就连片刻的喘息时间都没有,整个人精疲力尽,如行尸走肉一般。那样的自己,即便见到母亲,母亲只怕也认不出了,还平白叫她担心。
那个年轻的自己重又扬起斗志满满的笑容,眼中满是光亮和对未来的憧憬,“如今计划顺利,有这几月的情分在,即便现在不能见到母亲,往后也定然有机会。”
她伸手抚着肚子,感受着手掌下越发坚实的跳动,却忍不住蹙起眉。“再有两月便要临盆了,虽然皇后因为年答应和祺贵人的事一直忙着,但我总觉得不安。”
“如今宫里还有个富察贵人,皇后若要动手,她那边最方便。但如今变动太多,皇后又一向老谋深算,除了小心提防,也没什么旁的办法了。”
……
年家倒台之后,有功之臣便要嘉奖。瓜尔佳文鸳,也就是祺贵人,便凭借此机会入宫来了。
没怎么出力的瓜尔佳氏都如此,更何况在处置年羹尧事件中出力颇多的甄家。菀嫔一跃成为华妃之后皇后的第二个心腹大患,甚至比起曾经的华妃还要让皇后觉得棘手。因此,这位新入宫的祺贵人,皇后势在必得。
这位祺贵人也是十分识趣,一入宫便在皇后面前卖乖,还求了皇上皇后特意去碎玉轩住,真是将自己的小心思摆在明面上了。
“安姐姐,我又来看你了!”淳常在和菀嫔又一道来了,自从先前在蓬莱洲同住一段时间后,她与菀嫔的关系倒是亲近起来,来往也多了。淳常在和菀嫔也总爱一起行动,所以几人最近倒是来往热络。
“来啦,快坐吧。”
菀嫔跟着后边慢慢走来,笑着道:“今儿又来你这儿躲懒了。”
安陵容略一想,便知道缘由,“听说祺贵人搬到碎玉轩住了?你那儿倒是热闹起来了。”看来不只是热闹,还有点烦了,否则菀嫔不会躲她这里来。
菀嫔还未说话,淳常在就先哼了声,嘴巴嘟的能挂油壶,显然她和祺贵人之间不大处得来。她转而看向菀嫔,却见菀嫔也是一脸无奈。
“哟,难得看淳常在这般生气,小主说说吧,这是谁惹着小主了?”
知道安陵容是故意打趣,淳常在脸色和缓下来,但还是气鼓鼓的,和安陵容诉苦道:“安姐姐,你都不知道那祺贵人有多过分!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搬来碎玉轩了,碎玉轩本就小,现下更是挤得慌。她身边的人也都可凶了,取膳食的时候明明是我的人先去的,她身边的人却抢走了!还屡次抢走菀姐姐给我留的糕点,害得我都没糕点吃了!”
抢了她的吃的,难怪淳常在对祺贵人不满。
“人家也是无心的,之后不是还给你了?”
眼见着菀嫔还为祺贵人说话,淳常在更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