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得了淑嫔的提醒,菀嫔遣人去问过了吉服的事,但很快便在面见皇后的时候得知出了些状况,要晚些才能做好。
既然皇后都这样说了,菀嫔也不好多说什么,怕人说她恃宠而骄,刁难下人。
封妃当日,眼见着送来的吉服破了,菀嫔即刻便惊了一跳。问及内务府总管时,他却说需两三日才可修补好。而她当下便要去向皇上皇后请安了。
事急从权,内务府总管提出皇后宫里前些日子送来件差不多样子的旧衣服,来不及多想了,她斟酌再三,还是选择穿上了那件差不多的衣服,以免耽误了向皇上皇后请安的时辰。
皇后宫里,皇后的头风适时发作起来,皇上先行出去。透过重重纱帘,皇上眼神恍惚,一时情不自禁地叫道:“菀菀。”
当他大踏步走过去,隔着纱帘看着朦胧的面容时,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和美梦降临现实的快乐交织,使他一时难以自持,情不自禁道:“菀菀,你终于回来了。”
菀嫔此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她以为皇上是在唤自己,但这句话……
她伸出手想掀开帘子,但伸出的手却被皇上一把握住。
皇上心中仅存的理智告诉他,此时并非梦中,他的菀菀已经死了。但此时恍惚的美梦太过梦幻,以至于,他不愿面对真正的现实。甚至于,当他握住那只手的时候,他觉得,他的菀菀真的回来了。
“臣妾甄嬛,参加皇上。”菀嫔难以描述自己当时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句话的,或许她敏锐的直觉早已意识到了什么,只是情感上却不愿多想。
一把掀开的纱帘破除了皇上最后的幻想,他惊愕,更有种隐秘的心思被人看见的羞愤。当看见菀嫔身上那件吉服时,幻想被打破的愤怒便彻底宣泄而出。“怎么是你?你这身衣服是哪儿来的,放肆!”
随后的一切在菀嫔脑中恍若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往日柔情缱绻的夫君露出狰狞愤怒的样子,看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菀妃?虽然行过册封礼,但还未听过你的教导,还不算礼成。碎玉轩已经修好了,你去待着思过吧。”
于是,盛宠一时的菀嫔,便在封妃这日触怒了皇上,被禁足于碎玉轩。
原先同住碎玉轩的淳贵人和祺贵人各自挪到了别的宫里。
这消息长了翅膀似的眨眼间飞遍后宫,众人议论纷纷,但无论众人是何反应,都无所谓了。因为二位当事人已经彻底撕破了颜面,将一切不堪的隐秘摆在了台面上,破镜难圆。这一次皇后的确是做到了一击毙命。
延禧宫里,安陵容坐在福宁身边看她睡觉,耳边听见小川子禀告的消息,心头不解。
菀嫔一向聪明,即便因为皇上待她不同而高估了自己,但她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菀嫔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提起?
不对劲。
仅仅从这几次的事情看来,有些与菀嫔有关的事情,无论她如何提醒,都不会改变事情的走向,一切还是如前世那般发生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但此时碎玉轩已经彻底关上,外头还有侍卫把手,不许人出入。她再如何疑惑,也没法儿问出来了。
因着皇上盛怒,宫中的气氛也凝重。大家都在暗自揣度着皇上生气的原因,还有皇上何时消气。
惠贵人着急地不行,第一时间便四处奔忙,无奈此时正在风口浪尖的时候,皇上、皇后、太后,几人都避之不见,惠贵人四处碰壁。最终甚至找到了她这里。
“嫔妾也不同娘娘绕弯子,那日听娘娘的话音,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的。嫔妾如今真是没了法子,所以来求娘娘。”惠贵人说着,就要下拜。
宝娟及时将人拦住,安陵容也出声劝道:“我知道你着急。不过我这里的消息你听了也就知道这事不是你我能解决的了。”
她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殿中只剩下二人。
惠贵人神色凝重地看着她,压抑住心里的焦急,等她说话。
“我们都是新入宫的秀女,对皇上登基前的事不了解,对纯元皇后自然更不了解。只知道皇上十分看重。”
“我宫里的小太监倒是机缘巧合认识了个老太监,他从那位老太监的嘴里得知了更多的消息。”
“皇上爱重的那位纯元皇后,小字也是菀。且,她与菀嫔的样子十分相似。”
“菀嫔被禁足表面上是因为她误穿了纯元皇后的旧衣,冒犯了纯元皇后。但实际上……这是有人无法面对自己的卑劣,才只得迁怒于旁人罢了。”
“再有,菀嫔几次参政,也已经太过越界了。皇上不会允许朝中出现第二个年家。
“所以……所以皇上才会赐嬛儿封号菀……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与纯元皇后相似!”惠贵人如遭雷击,震惊到口不择言,“这太荒诞了!”
但这样一来一切都理顺了,皇上那般生气,其实是气自己真的将菀嫔与纯元混为一谈,气这隐秘的心思竟然被戳破,让自己的小心思都摆在阳光下,无地自容。
但皇上是不可能错的,那么错的自然只能是菀嫔了。
安陵容看到惠贵人的神色渐渐从凝重转为灰白,便知道她是听明白了。
“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这件事我的确无能为力。皇上还在气头上,哪儿也不去,稍后我会去求见皇上,但皇上会不会见我,我也不能保证了。”
惠贵人郑重一拜,诚恳道谢。“多谢淑嫔娘娘愿意告知我这些。往后若有机会,我定然竭尽全力报答娘娘。”
有她这句话就行了。
安陵容送走了惠贵人,带着福宁公主便要去养心殿。
“娘娘,您为何要这样帮菀嫔呢?咱们和她也没什么交集,您以往屡次提醒也就罢了,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若是您为了给菀嫔求情惹恼皇上迁怒到您可怎么好?”宝娟满脸担忧地劝她,生怕她想不开将自己好好的前路埋葬了。
“皇上再生气也是一时的,何况施恩这种事,当然要雪中送炭才叫人铭记,锦上添花的事谁都能做,旁人怎会真的感激。”
她不知道前世皇后和熹妃谁赢了不要紧,但她必不可能和皇后站在一起了,那自然得让熹妃嬴。虽然不知道为何她的提醒无法改变菀嫔的经历,但越是如此她便越要谨慎,在最终的结局来临前做好一切准备,决不会再步上前世的后尘。让未来的熹妃娘娘提前欠下人情,往后她自然也会顾及这些,不与她为敌。她便可独善其身活得更久些。
宝娟不懂她的未雨绸缪,但也拗不过她这个主子的心意,皱着眉头眼看着主子带着福宁公主进了养心殿。
来之前福宁已经吃好睡好,现下神采奕奕,正是精神的时候。皇上沉郁的面色在见到福宁呲着牙花子的天真笑容时也缓和不少,接过福宁抱起来颠了颠重量。“重了不少,也长大了些。”
安陵容坐在对面自顾自剥了橘子吃,说:“可不是嘛,臣妾养了孩子才知道,刚出生的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子,变化可大了!皇上几日未见福宁,是不是有些认不出了?”
皇上便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仔细看了看福宁的眉眼,犹疑道:“似乎是长开了些,眉眼处像你,其余的都像朕多些。”他更开怀了些,将福宁轻轻抛高高,逗得福宁直笑。
眼见着皇上心情转好,安陵容便开始将话题引到别处。“皇上这样喜爱福宁,往后福宁若是嫁了人,皇上不会悄悄哭鼻子吧?”
“没规矩,这样的话也敢说。”皇上先是训了她一句,但见她没脸没皮毫不心虚的样子,又收回目光,专心看福宁的小脸,皱着眉道:“福宁还这样小,说什么嫁不嫁人的。她是朕的女儿,即便是一辈子不嫁人,朕也能养得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