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天空开始飘雨。
江倾禾撑着伞站在废弃音乐厅的台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字条。这座哥特式建筑曾是A大最古老的艺术楼,十五年前的一场大火后,只剩下爬满藤蔓的残垣断壁。也是在这里,她和那个叫宸宸的小男孩有过最后一次见面。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脚边汇成细流。远处传来脚步声,江倾禾抬头,看见傅瑾宸踏着雨幕走来。他没打伞,黑色风衣被雨水浸透,发梢不断滴下水珠。
"你来了。"他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比雨声还轻。
江倾禾向前一步,将伞倾斜过去。傅瑾宸却后退了,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像一道透明的屏障。
"当年外婆失踪前,"他突然开口,"最后见的人是你母亲。"
雨势骤然变大,敲打在残破的彩绘玻璃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江倾禾握伞的手微微发抖,她想起母亲书房里那个上锁的抽屉,和抽屉里泛黄的医院报告。
"不可能..."
傅瑾宸从内袋掏出一张照片。即使被雨水打湿,也能看清上面是年轻时的江夫人扶着傅老夫人上车的画面,日期正是老人失踪当天。
"我查了十二年。"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所有线索都指向江家。"
江倾禾猛地抓住他的手腕:"那你为什么还..."
"因为上周我发现了这个。"傅瑾宸又拿出一份文件,泛黄的纸张上赫然是傅氏集团的公章,"当年所谓的'绑架',根本是我父亲自导自演。"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傅瑾宸苍白的脸。江倾禾这才注意到他左手缠着新换的绷带,血迹从纱布下渗出来。
"你手上的伤..."
"不重要。"他攥紧那份文件,"重要的是,我父亲用这件事要挟了你父母十几年。"
雨水打在两人之间的台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江倾禾突然想起六岁那年,父母连夜将她送走的那个雨夜,姐姐在车窗外哭喊着什么,却被雷声淹没。
"我姐姐的失踪..."
"也是交易的一部分。"傅瑾宸的声音突然哑了,"你父母为了保护你,答应了我父亲的条件。"
世界在雨声中天旋地转。江倾禾扶住斑驳的石柱,掌心被粗糙的表面磨得生疼。所有碎片突然拼合——为什么只有她被送走,为什么父母从不提起姐姐,为什么傅瑾宸会出现在那个小城...
"所以你知道。"她抬头,雨水和泪水模糊了视线,"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傅瑾宸终于向前一步,颤抖的指尖悬在她脸侧,却没有真正触碰:"校庆那天,当你站在舞台上..."他的喉结滚动,"我突然明白,这十二年我找的从来不是真相。"
雨幕中,他们身后残破的彩绘玻璃突然映出车灯的光亮。三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台阶下,为首的车门打开,傅董事长拄着手杖踏进水洼。
"真是感人的重逢。"中年男人的声音穿透雨声,"可惜到此为止了。"
傅瑾宸迅速将江倾禾护在身后,这个动作让他父亲冷笑出声:"为了仇人的女儿,连最后见外婆的机会都不要了?"
江倾禾感到身前的人瞬间僵硬。傅瑾宸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西南角围墙有个缺口,数到三十就跑。"
"你以为我在骗你?"傅董事长举起一个老式录音笔,"听听这是谁的声音。"
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宸宸,别来找我..."
傅瑾宸如遭雷击。趁他晃神的瞬间,两个保镖已经冲上台阶。江倾禾想拉住他,却被一股大力推开。
"走!"傅瑾宸回头看她最后一眼,那眼神和十五年前如出一辙,"相信我。"
她被塞进一辆不知何时停在后门的出租车。当车子驶离时,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傅瑾宸被按在雨地里,鲜血从他额角淌下,混着雨水染红了大理石台阶。
车窗上的雨痕扭曲了一切。江倾禾摸到口袋里不知何时多出的U盘,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蓝雪花——那是他们儿时秘密基地的标记。
手机在此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张泛黄的照片:七岁的她和五岁的傅瑾宸站在蓝雪花丛中,背后是阳光灿烂的夏天。
「等一切结束,我带你去见外婆。——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