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十分钟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蒋末在约定地点踌躇的等待着。

“滋滋滋…”

细微的声响却很熟悉，引线燃烧的声音。

反应过来的蒋末逆着人群往里面走。

不知道是谁撞到了他，他踉跄了一下。随后被人潮推搡着往外走。

“砰！”

谢安辞在爆炸的废墟边缘找到了蒋末。他肩上的伤还在渗血，却固执地挣脱了搀扶，独自站在那里，望着那片吞噬了迟砚的、仍在冒烟的断壁残垣。他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要将那片废墟烙印在灵魂里。当谢安辞终于走上前，将迟砚那枚染血的、扭曲的微型通讯器碎片放在他手心时。

蒋末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晃了一下，然后紧紧攥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什么也没问，谢安辞也什么也没说。有些痛苦，语言是多余的。

回到蒋家，蒋末仿佛变了一个人。

那个曾经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喜欢流连于各种宴会、对家族生意兴致缺缺的蒋家公子消失了。

他肩上的伤还未痊愈，就换上了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走进了家族产业的核心会议室。

他的眼神里不再有轻浮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涌动着无人能窥见的暗流。

他开始雷厉风行地整顿家族业务，手段老辣得让那些看着他长大的元老们都暗自心惊。他精准地切入过去不屑一顾的领域，整合资源，清除异己，效率高得令人窒息。他似乎不需要休息，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用无尽的工作填满每一秒，不给自己任何喘息和回忆的空隙。

蒋父蒋母看着儿子的“蜕变”，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他们曾经无数次忧心于儿子的“不成器”，如今却眼睁睁看着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迅速成熟、强大。

他们得到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却仿佛永远失去了那个会笑会闹的儿子。

那份欣慰被巨大的担忧和一丝无法说出口的、带着罪恶感的悲哀所取代。他们宁愿儿子还是那个游手好闲的纨绔，至少，那时的他是活的。

与此同时，谢安辞展现了他一贯的冷酷与决断。

他没有沉浸在悲伤中，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莫家实验室的罪证整合，发动了谢家全部的政治与商业力量，对莫家发动了雷霆般的打击。

迟砚用命换来的部分资料，以及蒋末和部分获救实验体的证词。这些有力的证据无疑是对莫家最有力的一记重创。

舆论被引爆，调查组进驻，莫家一落千丈，合作伙伴纷纷切割。

这是一场为迟砚举行的、没有硝烟的葬礼，也是一场为蒋末讨还的公道。

然而，莫家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比想象中更难撼动。在舆论滔天、压力最大的时候，莫家推出了他们的“替罪羊”——实验室的首席科学家林博士，以及几名“擅自行动”的安保主管。

所有的证据链都“完美”地指向他们，而莫家的核心成员，尤其是家主和莫然，被巧妙地摘了出去。

官方调查最终以“莫家企业内部个别人员违法操作”定性，莫家付出了巨大的经济代价和几个旁系成员的代价，伤筋动骨，但根基未毁。

谢安辞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听着王斌汇报最终结果。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他早就料到会如此。莫家经营多年，不可能没有后手。但这不重要。表面的法律程序走完了，地下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莫家失去了明面上的信誉和大量资源，这就足够了。剩下的，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慢慢清算。

他没有把这些告诉蒋末。蒋末也从未问起。

一天深夜，谢安辞处理完事务，路过蒋氏集团大楼，看到顶楼总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走了上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蒋末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背影挺拔而孤寂。他手中摩挲着那枚通讯器碎片，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能照亮他眼中的黑暗。

“他最后……”蒋末没有回头，声音低沉沙哑，“有说什么吗？”

“他说，‘告诉他，我很抱歉……’”

“还有别的吗？”蒋末转过身，眼中是压抑了太久的期盼与痛苦。

谢安辞看着挚友布满血丝的双眼，最终却摇了摇头。

还有什么？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迟砚其实很爱蒋末。

谢安辞没有说出来，或许蒋末已经没有心力再崩溃一次。

谢安辞静静地关上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