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约会

饶建成早早地吃过晚饭，七点半就来到了指定好的约会地点。

　　这时，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山村。路上还时不时地走过一两个迟归的农民。朦朦胧胧间，有几个人认出他了，还相互间打了个招呼。

　　已经是春末夏初的天气，晚风送来阵阵清新凉爽的气息。

　　黑蓝色天空中，许多的星星从云层后面跑出来，点亮了自己。

　　高低远近的山影，黑峻峻地矗立在那里，等待观赏即将上演的农村爱情故事。

　　田野中，池塘边水渠里，蛙鸣由少到多，雌的，公的，小的，大的各种不同音量的蛙唱，为即将上演的农村爱情故事来了个热闹的前奏……

　　八点过十分的时候，肖淑兰从村里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的走着，低着头，紧张地躲避着公路两边人家照出来的灯光。

　　饶建成远远的看着从村里走出来的肖淑兰，赶紧迎了上去激动的说：

　　“淑兰，你来了……”

　　“嗯！”

　　她轻应一声，接着又说：“我们往村外去边走边聊，那边没人……”

　　饶建成知道她很害羞，心里肯定是担心被别人发现吧。

　　其实，他自己也是有点顾虑。这是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和女孩子约会。

　　他们都很紧张。

　　然而，他们前面走去，不远处的后面却冒出来一个鬼魅似的黑影，亦步亦趋地尾随而来。

　　一会儿，乌云密布，星星和月亮都不见了，四周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他们越走越远，路面已经看不清楚，只剩下一条模糊的灰色的影子。

　　白天刚下过一场雨，这种天气，路上一般都会有蛇出没。

　　“不要再往前走了吧。”饶建成首先打破僵局。

　　“你怕有蛇！”她轻笑道。

　　肖淑兰就是这样一个敏慧的女孩，只要饶建成说了上句，她就大概知道了下一句的意思。

　　“你不怕吗？”饶建成尴尬的问。

　　“我要怕，就会带手电筒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怕也没用。”

　　肖淑兰很老成沧桑的语气，这完全不是一个十八九岁姑娘能说出来的话吧！

　　”……”

　　饶建成郁闷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你知道我念了几年书吗？”她的问题很突兀。

　　不待饶建成答话，她自己接着说：“我小学都没有毕业啊！”

　　饶建成不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小心地问道：

　　“我并没有嫌弃呀！你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啊？”

　　“还什么意思！你用大学生的水平写那么厚的信，我耗费整个晚上的时间去看，还是半懂不懂。”肖淑兰似乎满腹委屈无处发泄。

　　饶建成嘴角微微上扬，愣在那里，思考该怎么来接她的话。

　　“后来看懂了那么一点点的意思，却又让我很不安。”

　　她幽怨的看向他，叹了口气接着说：

　　“真想把信退还给你，又害怕你伤心难受……”

　　饶建成的心在渐渐地收紧，刚刚激动沸腾的血液也逐渐冷却下来。他在黑暗中黯然神伤，胸前堵的很难受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四周的黑暗，似乎向他身上涌来一股股侵袭般的凉意。

　　“其实，我们都像以前一样多好，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

　　她停了一下，见对方没吭声便又接着说：

　　“我们交往也就是这三个月的时间，你能了解我多少？我又了解你多少呢？”

　　“而且我们的年龄都还小，这种事也不着急呀！你就不能等一等，待彼此更成熟，更进一步了解了対方，再来考虑这种事吗？”

　　“我……”

　　他吞吞吐吐的说道：

　　“我承认自己有急躁的毛病！但是，你太优秀了，我怕……我怕自己下手迟了，你就被别人抢走啦！”

　　借着黑暗，饶建成终于用最通俗的语言大胆地说出了心里话。

　　“你！”

　　她娇嗔道：“胡思乱想什么呢！”

　　……

　　俩人沉寂了一分钟。

　　肖淑兰又接着说：

　　“通过这三个月的交往，你在我的印象中是挺优秀的一个男孩子。你长的那么帅气又读了那么多书，那么有理想……而我呢，进小学校门才三四年，怎么和你相配呀！”

　　“在我们村这个小天地，乃至在我们学习班里，你就只接触到这七八个女孩子，也许，你会觉得我好……”

　　“但是，往后的环境变换，你以后去外面上班工作了，就会接触到更多的人，肯定会遇见比我更优秀的女孩。到了那时，你也许就会喜欢上更优秀的女孩子。”

　　“你去了外面以后，如果喜新厌旧，我也没有办法啊！我……我就是一个农村的灰姑娘，如果遇到那种情况，那该怎么活下去……”

　　肖淑兰的倾诉，他一直不忍打断。

　　同时，他也明白了她心中的顾虑。

　　待她说到这里，他便急切的分辨道：

　　“我不是那样的人，几个月的时间相处你还不清楚我的人品吗？你若是信不过，我可以和你赌咒发誓！”

　　“我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你又急了……”

　　她已改刚才的沉郁，娇笑道：“看看你这样一个书生般斯文的人，性子还挺急。”

　　她停了下来在路边坐下，原来路边上放了很多大石块。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也许没有考虑过吧……”

　　饶建成着急似的抢过去问道：“什么事？”

　　“就是我们俩的事，你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他们都不会同意……”

　　他争辩道：

　　“都九十年代了，父母们还会阻止儿女自由恋爱吗？”

　　“别人家的父母也许不会，但是我们两家的父母却很难说啊！”

　　“为什么？”

　　饶建成看她说的那么肯定，其中必定有些缘故，心中隐约泛起一些莫名的担忧。

　　“早在十几年前，你父亲和我父亲因为山界的划分起争执，不但吵口打架最后还闹去村里打官司。”

　　“他们似乎结怨很深的，至今都没有和解的迹象。”

　　“我们晚辈好像没当一回事，但是你没发现吗？十几年前的事了，至今他们见面从不打招呼，可见结怨之深。”

　　肖淑兰越说语气越忧伤起来。

　　肖淑兰一提到这事，饶建成才慢慢的从记忆的深处找出些模糊的童年往事。

　　好像自己是五六岁那段年月吧，两家是有闹过一阵子，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后面的结局又如何却是不记得那么清楚了。

　　难怪父母亲一向很反感他们家，原来问题在这里。

　　饶建成向来是一个比较贪玩且无忧无虑的人，大人之间的恩怨事从来没去关注过。今天要不是肖淑兰提起这些，那些尘封已久的童年记忆即将被时间湮灭。

　　饶建成变得沉默不语，他感觉难以找出恰当中肯的话来分辩这件事。

　　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感觉到父母是不会同意自己和肖淑兰在一起的。

　　母亲虽然一向温和慈爱，但原则性极强。在她的心目中，好的就是好的，坏的绝不可能变好！

　　“怎么样？”

　　肖淑兰首先打破沉寂，轻叹一口气接着说：

　　“你还能发誓吗？还能那么肯定那么有把握吗？”

　　“我相信……”

　　他艰难的呻吟着，“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彼此之间的怨气也该淡化了。就算还会有一些成见，也不至于这点事就干涉儿女们的幸福……”

　　“谁家的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为了子女们的事他们相互间会迁就一些的。再说，通过我们的事，把两家十几年来的积怨化解掉，那是多大的好事啊！”

　　饶建成似乎找到了希望，越说越轻松，口齿也变得伶俐起来。

　　“人活天地间，凡事以和为贵！我们自己首先要有信心……待到我们结婚生孩子……”

　　“谁要和你结婚呀！哼……”

　　肖淑兰娇哼一声打断他的话，用她的粉拳在饶建成的腿上捶了一下。接着又幽幽地道：

　　“按好的方向去想想，你说的也有道理，可世事大多会往坏的一面发展……”

　　“是好是孬，我们不必自己这里妄下断语，毕竟父母那边一点都不知道我们的事呢！”饶建成赶紧阻止了她往下说，他真怕她又说些令人泄气的话来。

　　肖淑兰默默地注视着饶建成，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饶建成能感觉到她情绪丝微的变化。

　　她叹了口气，幽怨的说：

　　“父母们若是知道了，我们还能坐在这里说话吗？”

　　她停了一下，接着又说：

　　“说句实话，无论什么事情我一向是听从父母安排的。我不敢也不忍拂逆他们的意愿。因为，他们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绝不会做出令他们伤心难过的事情！”

　　饶建成虽然无言反驳，心里却觉得大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