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面具一点点被拿下，沐诗白面具之下那阴沉至极的脸暴露在黎果眼前
他不敢直视姐姐的眼睛，只能垂着头，似在逃避着什么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姐姐，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没错，我是‘诗音’，也是沐诗白”
“姐姐，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他试图解释，可话里话外都满是无力
黎果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撇开头，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浅浅的笑
满是苦涩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弟弟，竟摇身一变，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这么多年的疼爱与付出，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莫大的笑话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枪，枪口稳稳地对准了沐诗白
沐诗白清楚地看到了黎果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情绪——绝望
沐诗白深知姐姐看似坚强，实则内心一直都很脆弱
这些年，她独自承担了太多，而如今自己身份暴露，无疑是给了她沉重一击
“如果我为了你付出这么多，到头来只是在给自己养隐患，还对别人造成威胁的话…”
“我会想办法的…一定会的…”
手指缓缓扣向扳机的瞬间，一道黑影如从她背后悄然靠近
一条绳子紧紧套住了黎果
季司南神色焦急，没有多余的话语，只喊出简短的两个字
“快跑！”
沐诗白见状，迅速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摇摇头
“你放开她！”
即便自己都差点死在姐姐枪下，但他此刻还是满心担忧季司南会对黎果做出什么伤害之举
被绳子套住的黎果，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面无表情，晶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她一直以为自己了解身边的一切，可如今弟弟的身份颠覆了她的认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的世界彻底崩塌，满心的痛苦不知该向何处倾诉
季司南没有回应沐诗白的要求，只是快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类似怀表的东西，造型古朴，表面刻着一些神秘而繁复的纹路，在烟雾中隐隐闪烁着微光
沐诗白只感觉周围的空气凝固了，时间似乎在那一刻停滞了一瞬
仅仅眨了个眼的瞬间，眼前的场景却陡然发生了变化
…
当他再睁眼时，竟已经到了家
熟悉的房间布置，温馨的氛围
黎果静静地站在离沐诗白不远的地方，一手无力地扶着门框，脸上的绝望依旧清晰可见
可在灵魂的绝望，怎可能轻易抹去
刚刚套在她身上的绳子已然消失不见，季司南也不知去向何方，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姐姐…”
沐诗白轻声喊了一声，小心翼翼
他试图靠近黎果，想要解释这一切，想要安抚姐姐那颗破碎的心
回应他的是一把突然飞来的椅子
伴着黎果近乎失控的怒吼
“去死啊！”
那椅子裹挟着她无尽的愤怒，直直朝着沐诗白面门砸去
沐诗白躲避不及，椅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脸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整个人被这股冲击力震得向后趔趄了几步，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心中的疼痛远不及看到姐姐如此绝望和愤怒所带来的刺痛，自己的身份给姐姐造成了难以愈合的创伤，这一椅子，不过是姐姐内心痛苦的小小宣泄
黎果站在原地，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她看着沐诗白，眼里有恨，有怨，曾经那个被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弟弟，如今却成了她最陌生的人
“慕夜是个杀人组织！你凭什么进去当杀手，凭什么害死那么多人！”
黎果声嘶力竭地怒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中满是对沐诗白所作所为的不理解，以及痛恨
“我…我是被迫…”
沐诗白试图解释，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黎果无情打断
“你闭嘴啊！滚啊你！你有什么资格回来啊！”
黎果情绪失控，随手抓起身边能抓到的东西，不顾一切地朝着沐诗白砸去
书本、花瓶纷纷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这么多年，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是为了让你去当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吗？你知不知道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他们也有家人，也有朋友，他们的亲人该有多痛苦！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黎果一边哭，一边骂，话语中满是痛心疾首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刺进沐诗白心里
他低着头，无言以对
无论有什么苦衷，都无法轻易抹去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的伤痛，也无法立刻平复姐姐心中的愤怒与绝望
他是知道的
可沐诗白听着黎果那些越来越过分的辱骂，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如火山般爆发
他猛地抬起手，突兀地一拳狠狠砸向墙面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墙面出现了一道裂痕，石灰簌簌落下
“你想让我怎样？”
“你还想让我怎样啊！！？”
沐诗白声嘶力竭地怒吼，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承受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黎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一愣，她从未见过弟弟如此失控，眼前这个愤怒到极点的人，似乎与她记忆中那个乖巧的弟弟判若两人
“杀手怎么了？你不也是在杀人吗？！说到底你和我有什么区别！？慕夜和慕白又有什么区别？！”
沐诗白继续咆哮着，死死盯着黎果，像是要将所有的不满都宣泄出来
“你以为你在慕白组织就干干净净吗？大家都不过是在这黑暗世界里挣扎求生的可怜虫罢了！”
“慕白是在为了正义而战，慕夜纯属为了自己的利益，罪恶滔天！”
黎果眼眶泛红，声泪俱下地质斥，用尽全力气去捍卫自己心中的信念
“正义？”
沐诗白冷笑一声，脸上满是讥讽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正义？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谎言罢了！你以为慕白真是正义之师？不过是打着正义旗号，行着和慕夜一样的勾当！我们都活在黑暗里，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
那些过往的经历，让他对所谓的“正义”早已不再抱有幻想
黎果被沐诗白的话震得说不出话，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长久以来，她一直坚信慕白组织的正义使命，将其视为自己在黑暗世界中的灯塔，可如今沐诗白的话无情刺痛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让她对自己所坚守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不，慕白从来都不高尚
只不过是她自己不愿面对现实
她知道
只是在一味逃避
“口口声声说着正义，那你告诉我，慕白做的那些事，真的都是为了正义？我们这些在黑暗中讨生活的人，谁的双手又能真正干净？你以为慕白就没有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时候？别自欺欺人了！”
“在慕夜，我是身不由己，为了活下去，为了能有朝一日摆脱这一切，我做了很多违心之事！可你呢，在慕白不也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黎果听着沐诗白的话，身子微微摇晃，
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在这一刻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沐诗白…你到底…什么时候进去的…”
“…十岁”
沐诗白咬了咬牙，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听到这个答案，黎果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八年
沐诗白整整瞒了她八年
八年，她每日看着弟弟，却不知道他早已深陷那黑暗的杀人组织
黎果眼里的光亮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她呆呆地望着沐诗白，仿佛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沐诗白才刚成年，但他却已经在那罪恶的深渊里沉沦了八年
这八年，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折磨，又双手沾满了多少鲜血？
黎果不敢想，也不愿再想
她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那种痛，深入骨髓，让她无法呼吸
曾经那个乖巧懂事的弟弟，那个被她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弟弟，已经在黑暗中迷失得太远太远，远到她再也无法将他拉回光明之中
沐诗白看着黎果眼中那彻底消散的光亮，心中满是刺痛与懊悔，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房间里压抑的气氛几乎要将他淹没，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沐诗白再也承受不住，猛地转身，朝着门口冲去
门被他用力撞开，又在他身后重重合上
沐诗白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满心都是逃离的冲动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姐姐那绝望的眼神，不知该如何修补这已然破碎不堪的姐弟情
沐诗白一路狂奔，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不散他满心的自责
是他说要保护姐姐的啊！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暗暗发誓，要成为姐姐坚实的依靠，为她遮风挡雨，可如今，一切都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他最初被迫进慕夜，也只是为了保护姐姐
为了不让姐姐受到伤害，为了能给姐姐一个相对安稳的未来
他从未放弃，心中始终怀揣着对姐姐的承诺，想着总有一天，他能积攒足够的资本，带姐姐逃离这一切
可当姐姐知晓真相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姐姐眼中的绝望与痛恨
他的保护，似乎最终还是伤害了姐姐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失败者，不仅没能实现对姐姐的承诺，反而亲手将姐姐推进了深渊
沐诗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的世界似乎也在这一刻崩塌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面对姐姐
至少，现在不能
……
……
3147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