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死了。
在纪咏感到这一切都结束了,而他彻彻底底地输掉的时候,他觉得死亡才是他应该迎来的结局。
至少,他能用这种方式叫宋琬记得他一辈子。
可是他错了,再次醒来时,他躺在寺庙的床上,脖子上没有半分伤痕,只是透过桌上一面铜镜,他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此刻的他剃了发,穿着僧衣。
他十分肯定自己那一刀下去没有半分活的可能,可是如今却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一向冷静聪慧的他此刻也尽是惊愕。
纪咏疯了一般地跑出去,外头的阳光刺目,寺庙之中香客来来往往。
龙套圆通,你做什么呢?
见他突如其来跑着从房间中冲出来,一个和尚不解地问着他。
然而纪咏甚至没有回头看他。
龙套圆通,圆通!
那和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纪咏方才转过头来,意识到他是在叫自己,只是还有些缓不过来。
忽而又听见有人在议论着英国公府的小姐和世子,说他们离经叛道,罔顾人伦地在一起,将英国公都气病了。
可宋宜春分明死了。
死在那一个昏暗的傍晚,死在他的手中,甚至英国公府中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死了,天下人也该知道他死了。
可为什么说他是被气病了。
纪咏他们在说的,是真的吗?
纪咏眉头紧蹙地看向方才拍他肩膀的和尚,可那和尚却哀叹了一声。
龙套圆通啊,出家人不可过问世俗之事。
闻言,纪咏竟是轻笑了声,殷红的薄唇勾起,眼尾那颗小痣亦随着他的笑容摇晃般的显眼了些。
然而他的手却毫不留情地紧紧按着那和尚某个穴位,疼的他尖叫起来。
龙套哎呦,你放手,你放手,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龙套英国公世子和小姐是出了名的大逆不道,听闻在那小姐刚及笄时就偷偷摸摸和兄长混到了一起,四处都传遍了。
纪咏我在问你,英国公还活着是真的吗?
那和尚将一切讲完,纪咏却还没有松开手,那双冷漠的眸此刻更多了几分幽暗。
龙套当然,英国公只是……只是病了而已。
他迫不及待地回答完,总算从纪咏的魔爪之中脱了身。
纪咏却反复的思考着这句话。
虽然很令人不可置信,可是他好像的确是不处于他已经死了的那个世界里,这个世界好像是一个不同却又一模一样的世界。
他想起那次在高楼之上,他派旁人去听宋墨与宋琬在马车中说的话,却听得一堆什么前世今生的话。
当时只觉荒谬,如今却让他有种惊愕恍然的感觉。
若当真有前世今生。
那么他到底在哪里呢。
他立在寺庙中央,看着人来人往,忽然想起了他死去的那一生,他算计着所有,甚至连自己心爱的人都被困在他的计谋之中。
可到头来,一场空外只余下他深深的无力感和疲惫。
或许,他该顺从着过试一试。
就这样过完圆通的这一生。
他很快便接受了如今的一切,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和尚在寺庙中诵经礼佛,却在某一刻看着慈悲的佛祖想起来什么。
他想起,宋琬曾问他会不会出家,又想起,她那样坚定地告诉宋墨他日后定会出家的。
就在这一日,在佛祖面前,他忽然参透了,他如今是在哪里。
他在宋琬口中的上一世里。
可如今的他却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