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长睫的下垂，一滴咸涩的泪水划过脸颊一侧。孟越抬手将其抹去，笑着问道“你怎么出来干这个了？你妈妈呢？”赵荥站在一旁比她们都要高一些，便稍稍低了些头“初二过后就没见过你了，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崔星语刚擦去脸旁的泪痕，就再度扬起她那对极具感染力的梨涡，笑得眯起眼来“好了，你们问的问题好多，我回答不过来了。”
赵荥腕表的指针渐渐后移，排队买炒酸奶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崔星语见状只好一边往里倒着酸奶和配料，一边尽量缩短了语言的篇幅来讲“说来话长，我爸……那个死男人，被判刑了。”听到这儿孟越跟赵荥双双喜于言表。
可崔星语手中的铁铲翻动酸奶的速度却减下来，那张起皮的唇上下合住又松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再三，开始做第二份时终是没耐住“嗐……就判了两三年。”
崔星语低垂着的眸子逐渐被浸湿，从鼻腔里发出自嘲的意味“没事儿，反正到时候我都成年了，他管不住我的，嗯，对。”像是安慰自己一般，不停地嘟囔着“没关系”和“对”几个字眼儿。
两份做完所需的时间并不长，却足以让一个少女解释完她在朋友中销声匿迹那几年的经历，尽管只是短短几个字概括。
孟越很想安慰她，可再过一两小时赵荥就要赶去火车站，那离这儿要有个一钟头的时间了。便只能顺道向她要了联系方式，让她有需要就找自己。
扫码付款时的拇指顿了顿，随后却毫不犹豫地输入“20.00”，孟越扫完只在崔星语的面前晃了一眼便拿开手机，道了别后便拉着赵荥的手往通向火车站的那条街道走去。
天边晕染开来的橙红色墨水，遮盖住了大片独属于县城中灰蓝色的天空，也遮挡住了少女间不言而喻的情谊。却始终遮挡不了，悄悄在少女心尖儿上冒出的梧桐树叶，和那张无人告知对方的付款记录……
到了远离县中心繁华地带时，打到的出租车收费就会少很多，这是孟越这一两年摸索出来的规律。
“这儿收费少是少，就怕没有车……”
孟越点开手机看时间的频率越来越高，时不时左扭一下，右看一下，不停地在心里默算着能否提前赶到火车站。赵荥看到后却一点儿也不急，显得孟越才是那个要坐车的人一般。
“要不一边走一边看？”
赵荥弯头看着孟越，得到对方的同意后两人静步在大路的小道上。
前五分钟两人之间像有了某种屏障，一言不发，只有大路周遭沙沙的绿叶摩挲声。
孟越抬了抬眼，耳边的风声化为鼓舞声，眼前的景色变幻为一扇心门，到了嘴边终于说出那句早已困惑她许久的问题“那个……你，我，呃……”。杂乱无章的话语从口中说出，心中那名为“烦躁”的火苗更加旺盛，令她偏就说不出那句完整的话。
“嗤～慢慢来。”赵荥的笑总是像颗定心丸似的，孟越得到它就能表达自如。踢着脚边的石子儿，在心里编排了一遍又一遍“嗯……我当时去找你时，你会不会觉得很莫名其妙啊？”
抬头看向赵荥时的眼神里，含有许多说不清的情绪，有期待、自卑、疑惑……那双乌黑的眼眸中容纳了太多太多赵荥有些读不懂的情绪在。但每次只要对上视线，就再也离不开“当然会了。”
原本有些上扬的眉尾不动声色地往下压了压，低头闷闷嘟囔着“那你还……”。她一系列的小动作被赵荥尽收眼底，不免觉得有些好玩儿“还怎么？还跟你继续聊天，还是说我又很喜欢干预你的生活？”
这句话的尾调被她巧妙的向上扬了扬，颇有调侃意味，孟越意识到她在逗趣儿自己，也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意思，便只是闷哼一声，别过脸没再看她。
赵荥揪了揪她的后衣领，像揪起一只猫一样，轻声絮叨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又或是“好阿云，小月亮，就原谅我呗？”。尤其是后一句，让孟越整张脸顿时严重发烫。
夕阳西下，两只乱动的影子被越拉越长，回头看去，才发觉已然走了许久，只是在两人的一问“乱”答间时间被消磨地很快。
这条小路笔直的很，不一会儿就看到有辆绿皮出租车向这边驶来。眼尖的孟越刚看到就招着手，示意司机往旁边停靠。两人上了车后幸运的是这位女司机瞧着她姑娘俩太阳快落山了还往车站赶，便好心的只收了平常的四分之三，孟越听后赶忙笑着答道“谢谢，真是太谢谢您了！”
车上的二人又陷入一开始的沉寂，到了车站后孟越特意问了问司机能不能等一会儿她，稍后再捎她一程，司机露出和蔼的笑，一边挥着手一边用方言吆喝着“尽量快点儿昂——”
到了车站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再过几天到了学校就又能见面，此时再多说就略显得有些唠叨。
到了家的孟越站在门口先看了眼表，幸好，没到九点，不过也快了，一顿骂是少不了的，只能先在门外闷闷地吐出浊气。输入密码，“验证成功”的声音响起，向下一拧，打开门，可扑面而来的不是劈天盖地的谩骂，也不是压抑的气氛，而是刚刚炸出锅的一盘鸡翅。
赵缦此时正围着围裙，随意往后绑了个松松垮垮的短马尾，手里还握着锅铲就侧身探出厨房门“回来了？刚夹出来的，趁热吃。”短短三句话，孟越却觉得一切恍如梦境一般，有些朦胧不真实，不对，是极其不真实。
孟越闻着这股香气，把鞋子脱下摆正后起身走向餐厅，坐到餐椅上时，甚至感觉有些站不稳。她夹起其中一个递到嘴里，那股微焦的鸡翅香在空腔里四溢开来，伴随着她想着今天遇到的一切也在脑海里慢慢浮现。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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