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飞燕（三）

“其实我也没有流浪很久，在我离开村庄一月后，我就被我的老师捡走了。他当时用的是一个老者的样貌，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我还当他是寻常路过的热心老头，还劝过他…”

燕书南捂住脸，“他当时一直看着我笑，我还以为他特别慈爱，其实是有点绷不住了吗…”

——

“我.，我是真的会害死别人的，我就是因为害死了我爹和我朋友才会被赶出来的！所以...感谢您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和您走…”

眼前的老者看着年纪已经很大了，但他身子却没有佝偻着，对于十一岁的燕书南来说，他还是很高大的，伸向燕书南的手满是沟壑，骨节分明，却不显得单薄。

种花客是长生的种族，而且是所拥有的力量越强，越是不容易老去。

这个人一定强得离谱，并且已经活了很久。

农村小伙燕书南看着那只手，舌尖摩挲着犬齿，在一瞬间闪过了一丝犹豫。

算了吧，人家好不容易活这么大岁数，真出事了，不会算他破坏古文物吧…

“小朋友，你真有意思。”老者笑意更甚，“想弄死我的人有过很多，他们也曾缔造过很多传说，但他们都没成功杀死我。小东西,你有十岁吗？”

“十一了。”燕书南低着头闷闷的。

“好好好。”老者趁着燕书南下意识答话的机会，将手抚上他的头顶，“十一岁也太小了，你不用你的力量，又没有其他自保手段是很难活下去的。我可以教你东西，让你在这个混乱的世界时空中活下去。”

燕书南抿起唇线，半晌才重新开口，“为什么是我？也界上有这么多种花客，你这么厉害，一定也会有很多人想当你的学生。”

“因为你很特别啊，小不点。一定要说的话，我对你很感兴趣。”

两人对视片刻，燕书南还是将手搭在老者的手上，温热的大手将整个手包裹。

——

老者走得很慢，但燕书南扯着短腿还是慢他半步，他抬头仰望老者隐于长袍下高大身形。

“我叫燕书南，您呢？”

“梅伊卡门·索尔，我的名字，小燕子。”

“……？”燕书南低下头，快走了几步。

【梅什么？没记住啊…QAQ】

——

跌跌撞撞地，燕书南有了一个浸着夜来香花香气的家，除了闻着有些晕以外一切都很好。

梅伊卡门确实如他所说地，将他会的东西尽可能地教给了燕书南。

他也会带燕书南去集市，陪着他偷偷回到村庄边的花丛中去看望父母和那个孩子的墓碑。

这些天，这里的雨时大时小，一直没停，花丛下是湿软的泥浆。

他们去的时候，雨并不大，两人都没打伞。不时落下的雨水顺着燕书南的脸侧流下，滴落在脚下的泥浆中。

牵牛花的藤蔓攀上墓碑，旁边散着败落的花，已经腐烂。未落的花朵也已经被接连不断的雨打得发蔫。

燕书南垂头看着，半晌撑开手中的伞，让其盖住在小小的墓碑。

“老师，世界之外，有什么？”

“有其他的世界，也有其他折叠空间，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梅伊卡门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捏着。

“我想去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和这里很不一样吗？”

“有差不多的，也有很不一样的，就要看你走得多远了。不过你现在哪都去不了，你拥有的力量太少了。”

燕书南再次低下头，指尖轻触女孩的墓碑,“看来我也不能代你出去看看了。”

梅伊卡门听懂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伞撑在两人的头上，“你不会困在这里，总有一天，你会离开南巳Ⅵ-9，去往更多的世界，到了那时，你会找到更多，属于你自己的，存在的意义。不过现在，我们该回家了，雨又下大了。”

——

“那时我没有将老师的话太放在心上，我以为他只是想安慰我一下。不过现在回看，我宁愿他当时只是在安慰我。”燕书南纹着被子的一角，“协会时隔四年，再次回别了南巳Ⅵ-9，他们不再是上一次的试探态度，而是要一举毁灭这里。”

——

“你手上有力量！为什么不救人！？”

尖锐的质问刺进燕书南的耳朵，他刚刚犹豫一瞬间，就有生命在他眼前流逝。

他猛地回过头，刚刚质问他的人向他飞奔过来。燕书南向后退了半步，那人将他抱住，在地上滚了两圈。

一阵热浪从他身上掠过，巨大的震动让他眼前短暂地一片漆黑。

等他软手软脚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去，将他护在怀中的人脸上布满血污，已经没有了生息。

燕书南愣在原地，他有力量，他为什么不救人？

“你有一天会杀死所有人！你的力量只会害人！”

他离开的那一天，村长嘶吼着警告。

为什么会这样？燕书南看着满是血的手，呆愣的想着。

“就是那个小崽子！会长要活的，拿下他！”几个全幅武装的协会会员举着枪，一步步向燕书南走来。

夜来香的香气弥漫，接连三声枪响，三个会员的脖子开出了一个血洞，倒在了地上。

“有游界者！戒备！不能让他带走目标人物！”

燕书南抬起头，浅棕发色的青年打空枪中的最后一颗子弹，送了一个会员饮恨黄泉，手一抬，手中的枪变为了一把折扇。他用力一扇夹杂夜来香花味的空气被掀起，飞来的子弹尽数改变了方向。

燕书南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人仅凭一己之力，在包围圈中撕出一条通路。

已经快一米七的燕书南被他单手托在怀里，下卡在他的肩膀上，后颈处的浓烈的花香灌满鼻腔，配上突围时不断切换武器攻击的动作。

燕书南头一点一点的，大脑思考能力有些停滞，嘴唇动了几下，“老师？”

青年没有否认，抬手换了把剑，精准插进了一个会员的脑袋，“嗯。”

枪声和会员的吼叫被远远落在后方，梅伊卡门丢开手里捡来的枪，手中折扇卷起地上混着血水的沙土。

“他在那边！”几个会员举着枪，向着扬尘中扫射。

黑暗袭来得促不及防，日光早已崩裂的世界彻底陷几了无边的黑暗。

梅伊卡门双手将燕书南护在怀中，张开后腰上的肩膀，毫无留恋地飞向了也界之外的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