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容器深处,那冰冷空灵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光芒瞬间暴涨!渡鸦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试图将自己连同挂坠一同拉入容器!
“门枢……” 他在意识的最后时刻,低语道,“……对不起……”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世界,在这一刻,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
当渡鸦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布满废墟的空地上。天空是病态的灰白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焦糊味和血腥味。他的身体被某种柔软却坚韧的物质包裹着,机械义眼的视野里,一片鲜红的警告仍在闪烁,但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刺目。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野中出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面容疲惫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静。
她的皮肤是近乎透明的、带有珍珠光泽的月白色,双眸是深邃的、仿佛会发光的淡金色,瞳孔深处如同蕴藏着两轮小小的、冰冷的满月。
“玛娜……赛勒涅·艾希莫夫?” 渡鸦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女子轻轻点头,手中的银色几何胸针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你很幸运,伊森·渡鸦。我在‘银月恩典’的光辉中看到了你的存在。否则……” 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清晰可见。渡鸦的目光扫过四周,机械义眼的扫描数据显示:这里并非工厂废墟,而是一个陌生的、布满几何符号刻痕的广场。
广场中心,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球体正在缓慢旋转,散发着宁静而强大的能量波动。
“艾因·索菲·亚的……‘恩典领域’?” 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玛娜轻轻摇头:“不完全是。这是我在‘银月恩典’中观察到的、你体内残留的‘时之沙’与‘王国’碎片能量共同作用的结果。你……创造了一个‘平衡点’。”
渡鸦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机械义眼的扫描模式瞬间开启,捕捉到自己胸口处,那枚水晶雪花挂坠正静静躺在一块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晶体之上。
晶体下方,隐约可见复杂的几何纹路和一道微弱的、由“时之沙”构成的细流。
“这是……” 他嘶哑地低语。“这是你的‘恩典’。” 玛娜的声音空灵而温柔,“你用‘时之沙’与‘王国’碎片的能量,在最后的瞬间创造了一个‘平衡点’。在这里,时间与空间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银月恩典’的光辉得以暂时维持这片领域的稳定。”
渡鸦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雪花挂坠上。它的光芒,在这片领域中显得格外纯净。他能感觉到,这枚挂坠,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遗物。
它与“王国”碎片的能量结合,成为了这片领域的核心。
“凯撒……门枢……刹那……”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沉痛。玛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悯:“他们的存在,已经融入了这片领域的‘恩典’之中。他们的牺牲……给予了你这个机会。”
渡鸦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嘶吼。他的身体在剧痛中颤抖,但他的心脏,那颗破碎的心脏,却在挂坠的光芒中,奇迹般地重新跳动起来。
虽然微弱,却充满了生命力。他的机械义眼突然捕捉到了异样:远处的几何球体表面,一道道细小的裂痕正在浮现!那球体散发的宁静光芒,开始出现不稳定的闪烁!
“艾因……” 玛娜的脸色骤然凝重,“她的‘时之冠’正在试图重新掌控这片领域。这片‘平衡点’无法长久维持。”
渡鸦的瞳孔再次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的目光穿过玛娜,落在几何球体的裂痕上。他的意识,在这一刻,穿透了球体的表面,看到了艾因·索菲·亚那完美的面容,以及她身后悬浮的、正在修复的“时之冠”。
“我……必须……” 他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决绝。玛娜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轻轻地、几乎是温柔地,将手中的银色几何胸针递到渡鸦的面前:“用这个。它是‘银月恩典’的核心。现在……也是你的。”
渡鸦接过胸针,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却充满安抚力量的能量涌入身体。他的机械义眼的视网膜上,闪烁着最后的、关键的时空坐标和能量矢量。
他站起身,全身的剧痛几乎让他再次跪倒。但他的眼神,却坚定得前所未有的清澈。他将那枚雪花挂坠,连同银色胸针,死死按在了胸口的“平衡点”晶体上!“以时之沙为引,以银月为誓……”
他的声音空灵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万物归于流动!”随着他的低语,他身后的“衔尾蛇”虚影,那黯淡的蛇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蛇身上的时钟刻度与雪花挂坠的冰晶光芒、银色胸针的辉光疯狂交织成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王冠……破碎!”他的咆哮穿透云霄!那几何球体的裂痕瞬间扩大!
艾因·索菲·亚那完美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波动!“时之冠”在她的头顶发出不甘的嗡鸣,却无法阻止裂痕的蔓延!
渡鸦的身体,连同那枚雪花挂坠和银色胸针,化作一道贯穿时空的金色流光,狠狠撞向那几何球体!
“不!!” 艾因的声音第一次充满了惊骇和愤怒。
她的“时之冠”发出刺目的白光,试图重新凝聚时间!但一切都太迟了!渡鸦的金色流光与几何球体相撞的瞬间,整个领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球体的裂痕在这一刻彻底崩裂,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金蓝光芒的碎片,如同宇宙的碎片般在空中飞舞!
艾因·索菲·亚的面容,在碎片的光芒中瞬间模糊!她的“时之冠”发出了最后的、不甘的嗡鸣,然后……黯淡。艾因·索菲·亚的王座,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当光芒消散,一切归于平静。
渡鸦跪在废墟之中,机械义眼的视野一片血红。他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但他的意识却无比清醒。
他的手中,那枚雪花挂坠,那枚银色胸针,那枚“时之冠”的碎片,都在他胸口的“平衡点”晶体中,化作了一道微弱却坚韧的、金色与蓝色交织的光芒。
远处,艾因·索菲·亚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取代她的,是一片由无数金色与蓝色碎片构成的、缓慢旋转的星云。
星云的核心,闪烁着渡鸦那枚雪花挂坠的微弱光芒。“结束了……” 他嘶哑地低语,声音中带着无法置信的疲惫和解脱。
玛娜的身影,如同月光般悄然浮现。她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泪水。那泪水,如同珍珠般落下,在地面上化作一朵小小的银色莲花。
“不……” 她的声音空灵而悲悯,“这只是新的开始。”渡鸦抬起头,看着玛娜。
他的目光穿透了她那柔和的月光气场,看到了她身后那些正在凝聚的、由金色与蓝色碎片构成的、模糊的身影——门枢、凯撒、刹那……他们的存在,以一种全新的形态,融入了这片被重塑的现实之中。
“我们……赢得了……时间……” 他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那笑容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却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希望。
十年后的春日午后,渡鸦坐在自家门前的藤椅上,身上盖着褪色的格子毛毯,机械义眼的外壳已磨得光滑。他左手慢悠悠地摇着婴儿车,里面传来新生儿稀薄的啼哭。身旁,一位圆脸、短发、挺着孕肚的普通妇人正蹲在花园里,给雏菊松土。
“小渡,你又在偷懒啦!”妇人直起腰,擦着汗,嗓音带着乡下人的直爽。渡鸦别过头,露出被晨光染成浅金色的半边真眼,咧嘴一笑:“艾米丽,你这花都快比你肚子还大咯。”妇人朝他扔过一捧泥土,忽而顿住——婴儿车不哭了,孩子睁着亮晶晶的灰眼睛,直直盯着渡鸦额角的伤疤。
渡鸦喉咙滚了滚,伸出食指轻触孩子的小手。刹那间,他胸腔深处传来轻微的“咔嗒”声——那是“时之沙”在血液里悄然流转的回响。
“爸爸在看什么呢?”四岁的女儿拖着洋娃娃从屋里奔出来,绒毛拖把的鞋跟拍打着木地板。渡鸦收回手,伸手接过孩子,眉眼弯成月牙:“没什么,爸爸在数我们的幸福。”
这句话,他没告诉任何人。
其实他想的是——
额角旧伤疤里,那枚被那个女人硬生生拔出的、缩小至芝麻大的“时之冠”碎片。
如今它安静地沉睡在皮肤下,化作无害的装饰,像岁月的逗号,不再分隔因果,只连接回忆。
偶尔午夜梦回,他还会看到那个首尾相衔的青铜巨蛇在月下舒展鳞片,但醒来时总有一双手把他紧紧按回床榻,艾米丽的呼吸喷在他耳后:“不许翻床,要掉庭院里咯。”
院子里,雏菊开得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