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十三】

许三多不知道袁朗要把自己带去哪，这不是去办公室的路，袁朗比他高近一头，他的腿也长出一截，平时走路袁朗会刻意慢悠悠等着他，但今天许三多需要小跑着去追赶才能面前与他并列。

袁朗忍不住余光瞥着他，从他的视角往下看，许三多就像一只小狗崽子，那种乡里的小土狗崽子，眼角向下耷拉着总是显得无辜，又十分可爱。

都是假象，他一点也不无辜，袁朗怒气仍然未消。

小狗说话了，他小声叫了两声，“队，队长......”

但确实很可爱。

袁朗没好气的嗯了一声，这声“嗯”又再次堵住了他的嘴，袁朗只好退了一步，“怎么了？”

许三多缩了缩脖子，他不确定是不是天太黑没看清或者根本是自己的臆想。

他摇摇头开朗的冲他抬头笑了一下，“没，没事了。”

袁朗又不满意了，“什么没事了，你怎么总喜欢吞吞吐吐的。”

他观察着这只胆小的小狗崽子的反应，怕过于疾言厉色把他吓回去，他又多加了几分耐心循循善诱，“刚才想说什么？说给我听听。”

许三多抱着手电筒，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话问出来，他吞了一口唾沫，

“队长，你怎么老是看我？”

袁朗一个踉跄，他难以置信许三多居然能发现，接着他高兴的，痛痛快快的承认了，“看你怎么了？”说完他又直接盯着许三多扫了好几遍，“你怎么不看我啊，许三多？”

许三多后悔问他了，现在他宁愿是自己的臆想，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脸被袁朗盯的有点发烫，他庆幸现在已经是晚上。

袁朗催着他回答，“问你话呢，怎么总逃避问题。”

许三多于是认真回答，“我也在看你，所以我才能发现你在看我。”

“噢。”袁朗忘了十几分钟之前他的怒火，他被这劈头盖脸的诚恳砸的有点头晕，“下次用不着偷看。”

许三多只好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他很难搞懂这些聪明人的想法，偷看的根本另有其人。

他想提醒袁朗，熄灯时间已经到了，但袁朗似乎没有要他回去的打算，他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他旁边，好在袁朗心情似乎变得不错，他放缓了脚步，许三多再也不用走两步就得小跑着跟上。

袁朗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两天变了？”

许三多点点头，又摇摇头。

袁朗不满，“许三多，想听你说话真是一句难求。”

许三多不敢告诉他，因为他不够聪明，他爹特意叮嘱过他，要少说少做，他爹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一向多说多错，做多错多。许三多执拗的认为袁朗的怒火全是因为自己，他不想因为自己让队长再生气，于是下定主意要少说话。

他偷偷用袖口擦了几下手心沁出来的汗，袁朗眼尖，他从许三多手里接过手电筒。许三多愣了，他的手彻底不知道该放在哪了。

袁朗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有任务的时候他可以不眠不休等待着最佳时机，但他的耐心往往有限，为了留有足够的耐心为关键时期做准备，这群南瓜们几乎分不到一丁点。

但他依然在等，如同一个优秀的厨师和猎手，他对食材或猎物一向不缺乏耐心。

许三多在袁朗眼皮子底下做完一系列小动作，但这个话题总归还是要接上，因为袁朗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他索性直接说，“队长，我觉得你变了，又好像没变。”

袁朗觉得有点意思，他从未以猎物的视角思考过，他等着许三多继续说，

“'你之前对我要求很严格，你老，老盯着我，有错误立马就给我指出来，但是你，你这两天不盯着我了，成才说我解放了，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队长。”

袁朗停下来，许三多的眼睛在夜里亮亮的，像草原上的矿石，袁朗有点透不过气来，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按捺住心情，诱导许三多再多说一点，以免自己的猜想是水中月镜中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成才说的没错，我不盯着你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不再揪着你的小辫子惩罚你，你解放了许三多，你难道不高兴吗？”

许三多认真摇头，“不是的，队长，我希望，我想让你多看我，你不看我我就觉得不舒服。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我在家的时候我爹一天不揍我，我就会猜是不是他病了。”

“但是我看你很好，队长，你好好的，但是你不盯着我也不惩罚我，我心里有点不痛快了。”

似乎是觉得把负面情绪加到袁朗身上不算什么好事，许三多有些不好意思，他盯着自己的脚面继续补充，“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痛快，但是，但是队长你没病，你没生病就很好。”

袁朗居然听懂了这颠三倒四的一番话，他借着夜色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我不好，许三多，我一点也不好。”

许三多带着关切，他飞快的扫了他一眼，看不出他究竟哪里不好，他甚至比刚才更加神清气爽，他有些狐疑，但最终没敢怀疑他的队长，

“你哪不好？得去医务室看看。”

袁朗心情大好，他没计较许三多的呆言呆语，他拉过许三多的手贴上自己的胸膛，

“我可太不好了，我能克制住我的手不去触碰你，克制住我的嘴不跟你说话，还能克制住我的眼不去注视你。”

许三多愣住了，他从这胸膛里感受到蓬勃的心跳，他觉得手心里的汗黏住了袁朗的衣服，他的手要粘连进他的皮肤里。

他有一种错觉，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握住这颗心脏，让他为自己跳动。巨大的恐慌笼罩在他心头，许三多不知所措，但他下意识试图抽回手。

袁朗把他的手腕攥的更紧，不给许三多逃走的机会，

“感受到了吗，士兵，我控制不住我的心跳的频率。”

“它现在因为你跳的飞快。”

“你现在还觉得我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