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说了,仙儿和砚堂这两个孩子的事情,不用咱们大人掺和。他们看似互相不对付,心里头,却是念着对方的。”
“这次仙儿落水,你看砚堂那孩子,都急成什么样了,伤还没好就下水,要是也落下病根,那可如何是好......”
蒋少仙从黑暗中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湿冷,脑袋昏沉的厉害,她半睁着眼睛,古色生香的床帷映入眼中。
屏风后响起的声音十分熟悉。
她想要起身,竟意外的发现,除了一阵躺久了的酸痛袭来,她的身体好像并没有太多不适的感觉。
在上一世,她因为这个世界的排斥,被迫久病缠身,早已习惯了那如影随形的虚弱和无力。
可如今,她甚至感觉自己可以稳稳站起。
她试着抬手,原本那纤细苍白,连托起一个茶杯都感到费力的手臂,如今却能轻松伸展,甚至......
蒋少仙将手探向床边的药碗,张开纤细的手指,用力一握——
“砰呲”一声,碗壁应声而碎。
她的瞳孔骤然增大。
......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动了屏风外面的人,只听到一阵忙乱,转眼间,她熟悉的家人们把她围作一团,一个又一个,眼角都带着湿意。
定国公往日甚是威严,旁人难以从他的表情中观测到任何情绪,如今却也凝重了神色,眼眸中满是疼惜和担忧,脸上的皱纹都蕴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她的娘亲,定国公夫人,泪水早已如断了线的珠子,弄花了精致的妆容,她的发丝凌乱,有几缕贴在她憔悴的面庞,合着泪水,染红了眼角。
“你这孩子,真是不小心!这么冷的天,怎么会落到水里呢?若是你出了事,可让阿娘怎么活!”
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的候着,大气都不敢出。
蒋少仙还未回过神来,就脱口而出的安慰道:“娘,我没事。”
蒋梅荪的心中仍有后怕,这情绪驱使着他厉声道:
“本就体弱,你这毛毛躁躁的毛病是该改改了!”
他在军中训责手下的士兵训责惯了, 对着女儿竟也未能说出温和的话来,刚刚出口,他便感到有些后悔,可话一出口,便收不回来了。
一旁的定国公夫人责怪的拍了他一下。
令他们意外的是,平日里因病痛的折磨而导致性情偏执,脾气也显得有些阴沉不定的女儿,这次竟没有同她的父亲吵起来,反而是乖乖应和。
看她这样乖巧,夫妇俩却感到不适应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
莫非是被这次落水的事情吓到了?
这该如何是好?
好在一直守在旁边、默不吭声的蒋蕙荪突然出声拯救了夫妇俩。
“好啦,你们两个就别担心啦,仙儿身体康健,这是大好事啊。若不是此次意外,哪里能得知这个好消息?”
“咱们谁都想不到,久病未查,仙儿竟是靠自己医好了自己。”
她本就是个清丽秀雅的大美人,如今身着一袭深紫绫罗长裙,将柔和又慈爱的目光投过来,竟是让蒋少仙有些不好意思。
蒋少仙这个做了英国公夫人的姑姑,平日里最是喜爱她这个侄女。
她自小就同哥哥蒋梅荪的关系最好,又是出自武将世家,性情爽朗温和,自家又是两个皮猴子,非常羡慕哥哥家能有个香香软软的小闺女。
听了这个姑姑的话,定国公夫妻俩才把心放下。
蒋夫人看着女儿还有些迷糊的神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呀,这次可要好好的谢谢你宋墨表哥,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蒋夫人难以说出那个残忍的结果。
蒋少仙知道她娘想说什么,无力反驳,只能装傻,卖乖笑了两声。
毕竟在记忆中,这一次,她因为久经病痛折磨,精神早已崩溃到了极点,只需一个引子,就足以让她做出无法回头的决定了。
当时站在池塘边,她在想什么?
好似......
她想着,要么一睡不醒,要么得偿所愿,总归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可是——
看着如今的家人,为她如此伤神,而她在曾经那个世界,亲缘淡薄,从未与旁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刻,或许,她做出的那个决定——
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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