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绾
……
在御宇大殿之中，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
少年仙君青衣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眼布满血丝，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那声声悲愤的话语，饱含着无尽的哀恸。
如同一把把重锤，狠狠地撞击着大殿的每一寸空气 。
御座之上，元启眼眸深沉似渊，眼底的情绪晦暗难明，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凤隐静静地站在一旁，藏在凤袍之下的手悄然握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历经百世为人，在轮回之劫中受尽苦难，却从未料到，会在此时体会到这般悲痛难抑，却又满含骄傲的复杂情绪。
在这一刻，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始终是大泽山的弟子，这份身份，从未被岁月所磨灭。
那只水凝兽死后背负千载的骂名，时至今日，还记得真相的，唯有她这些生死与共的袍泽。
华默青衣仙君，本王知晓大泽山一门死得冤屈，阿音女君和曾经的鲲皇，也都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孔雀王的声音悠悠响起，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华默可如今魔族现世，此乃关乎六界存亡的大事。
华默除了你和鲲皇，还有谁能证明当初妖皇是被魔族所控？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又似在质问。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且坚定的声音自殿门方向悠悠传来……
宴爽还有我！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道火红的身影迈过殿门，步伐轻盈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走到了青衣的身旁。
来者正是鹰族公主宴爽，她腰缠金鞭，身姿挺拔，一如千年前那般铁血飒爽，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英气。
宴爽走进大殿后，先是朝着元启、凤隐、清绾、玉颜以及一众仙尊恭敬地拱手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尽显礼仪。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却似有意一般，巧妙地避开了华默父女。
华默未曾料到宴爽会在此刻突然现身，眼神瞬间一暗，眉间涌起的怒意一闪而过，他迅速垂下眼眸，将那抹怒意掩下，可紧握的双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宴爽身姿笔挺，神色沉稳，目光依次扫过元启、凤隐、清绾和玉颜，缓缓开口……
宴爽诸位陛下，当年大泽山一役，我与鲲皇、青衣是仅有的三位幸存者。
宴爽妖皇屠戮大泽山满门，可那时他实则已被魔族操控，好在最后关头恢复了一丝神智，以寂灭轮自伤，我等三人才能侥幸逃生。
话语方歇，宴爽便将目光转向御风上尊，那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直抵人心最深处。
宴爽御风上尊，当年鸿奕是被您率领天宫上仙，以仙阵擒获，随后关押在您的锁仙塔内。
宴爽您应当清楚，鸿奕身上的伤势，并非仅由仙力所致，其中还有妖力留下的伤口，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满殿仙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御风，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应。
御风微微点头，声音低沉……
御风不错，当年妖皇被擒时，身上的确不止有仙力造成的伤势，还有妖力攻击后留下的伤口。
忆起当年，鸿奕被囚禁在锁仙塔，御风曾亲眼见过他身上交错纵横的可怖伤口。
只是那时，除了清绾，鸿奕、青衣、宴爽都重伤昏迷不醒，清绾又被云泽严令不得外出，大泽山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众仙激愤，一心要处死鸿奕，他便也没再深入追查此事。如今想来，其中似有诸多隐情被掩埋在了岁月之中 。
华默就算如此……
华默刚欲发声，宴爽却似早有预料，迅速开口将其话语截断。
她目光如炬，直直望向华默，言辞犀利……
宴爽就算如此，华默陛下依旧觉得，这仅仅是我、鲲皇和青衣的片面之词，毫无证据可言，是吗？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华默一时语塞，憋得满脸通红，只能气急败坏地吐出一个字……
华默你……！
就在这时，清绾轻抬眼眸，唇角微扬，不疾不徐地接上了话茬……
清绾陛下可别忘了，当年澜沣上尊惨死，众仙齐聚大泽山时，闲善掌教曾说过的一件事。
此言一出，御风等一众仙尊瞬间神色凝重，似是被勾起了那段沉重的回忆。
御风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思忖……
御风陛下是说闲善掌教曾提及有魔族出没大泽山之事？
清绾正是。
御风当初我与阿音便是伤在那魔族手中。
御风大泽山有护山大阵庇佑，可魔族却如入无人之境，由此足见那魔族魔力之高深。
清绾的话语中透着几分忧虑……
清绾若时至今日，我们依旧不能查明大泽山被屠的真相，又有谁能担保，我们各自的山门和族类，不会成为下一个大泽山？
刹那间，大殿之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结，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每一丝声响都被这压抑的氛围吞噬得干干净净。
御风将目光投向元启，此刻，能对这桩千年前的公案做出决断之人，非元启莫属。
于公，他身为清池宫之主，是仙界神君；于私，他乃大泽山弟子。
在场众人，确实没有谁会比他更渴望查明当年真相。
元启自始至终都望着殿上半跪的青衣，无论殿中争论如何激烈，他的目光都未曾从青衣身上移开分毫。
直到御风上尊一声轻唤，他才缓缓抬起头，眼中神色复杂难辨 。
元启缓缓抬眸，目光扫过满殿上仙，这一眼仿若裹挟着万年玄冰，凛冽刺骨，直看得众人心底猛地一颤。
方才青衣仙君那声声悲恸之言，如泣血哀歌，揪人心弦；而元启神君这一眼里，却只剩冷硬如铁的决然。
古晋.元启大泽山开山立基已过六万载，我师尊东华，恩泽遍布三界；诸位同袍心怀苍生，德行兼备。
古晋.元启六万年来，大泽山从未出过背信弃义、不仁不义之徒。
元启的声音于大殿之内悠悠回荡，每一道音节都仿若携带着千钧之力，字字铿锵，句句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
在场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于他，那声音不仅震颤着殿内的空气，也悄然激荡起众人内心深处的波澜。
古晋.元启如此清正山门，却在千年前惨遭屠戮。
古晋.元启可如今，大泽山仅存的弟子所言真相，诸位竟都不愿相信？
此言一出，御宇殿内瞬间陷入死寂，仿若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一众上仙在元启冷峻目光的逼视下，纷纷下意识地避开，眼底悄然浮起一抹愧色。
说起来，他们虽对大泽山千年前的那场劫难心怀悲悯，可内心深处，更在意的还是自家山门的声誉。
毕竟，若大泽山当真毁于魔族之手，那他们当年执意处死鸿奕的决定，无疑成了挑起仙妖两族之乱的罪魁祸首，这等罪名，谁又能担待得起？
更何况……
几位掌教和上尊暗自叹息，当年他们认定大泽山的阿音女君与鲲皇勾结妖族，步步紧逼，生生逼得清绾自裁谢罪，甚至还迫使元启对阿音女君降下神罚。
最终，阿音女君在罗刹地被天雷劈得形神俱灭，尸骨无存……
念及此处，众仙只觉心底一寒，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
他们忍不住思忖，若阿音女君真的死得冤屈，往后又该如何在元启面前自处？
这沉重的疑虑，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位仙者的心头，让他们坐立难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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