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僵持之下,高予琰半分不退让,赵宗全无奈,他是下雨都怕打破头的人,也不去恋栈权位、肖想那些可望不可即的富贵,一门心思缩在禹州过他的安生日子。京里为了立储争得正厉害,高予琰若是当真要去敲了登闻鼓,让人们记起他这么个曾经养在宫里的嗣子,邕王兖王怎么饶得了他?
赵宗全立刻道:“玉珍,带你嫂嫂先回去。”
高家只是想要讨个公道,赵宗全明白,再由着沈家人维护沈氏,高予琰的怒火没处撒,最终只会引到他身上。
沈玉珍不愿意走。
高家人在团练府门前闹了一场,这消息很快就传进了沈家,她和嫂嫂忧心姐姐,这才特意赶过来给姐姐撑腰的。她们在这里尚且要受高家人的气,等她们走了,她姐姐岂不是要被逼死!
大邹氏看赵宗全脸色,知道强留不好,加上高予琰说话实在难听,又确实被拿住了礼法,便硬扯着沈玉珍走了。
出了赵家的门,她带着沈玉珍快步往自家赶:“他既然挑咱们的理,那就喊你哥哥来!”
娘家人被撵走了,沈从英愣愣瞧赵宗全,心底酸涩,十分难受。
他心里始终惦记着前头的高氏,半点不肯护着她……
沈从英强忍着伤心,低头去看单子,聘礼单子的下头是张信笺,上头字迹格外好看,像是什么名家字体。她先去看落款,署名“盛纮”,这似乎是翊哥儿的岳父?
沈从英打起精神,细细读起信来,这是一封回信,盛纮解释了一件翠玉花冠,首饰的来历,说是在宥阳老家行商的隔房堂兄无意购得,后来转赠于他嫡母盛老夫人,老太太心疼孙女,添在孙女的嫁妆单子上,翊哥儿媳妇就是行四的。
沈从英蹙了蹙眉,接着往下看,最下头是张长长的嫁妆单子,沈从英只扫了两眼,就知道这是高氏当年的嫁妆单子,前阵子为翊哥儿装点聘礼,她没少拿出来核对过。
沈从英当即道:“这不对。”
这张单子上多了许多她没见过的东西。
赵宗全扬声叫来老管事,令他将先头高大娘子的嫁妆单子找来。
女子出嫁,嫁妆单子都是一式三份抄出,由娘家、婆家和自己各收一份,倘若有什么争执,也算是个凭证。沈从英手里拿着这张,就是高家保管的嫁妆单子。
老管事很快回来,赵宗全将两份单子平铺开,又把翊哥儿那张聘礼单子拿在手里,互相核对。
赵家的单子和赵景翊那张是一致的,沈从英按照单子将高大娘子的嫁妆如数给了赵景翊。
但这两张和高家这份嫁妆单子相比,却少了二十来件东西。
沈从英小声道:“未必不是你家这张嫁妆单子上,多写多记了,也不是不无可能……”
高予琰斜眼看赵宗全:“你这大娘子,都这么说了,你怎么说?”
赵宗全冷白着脸,没说话。
高予琰讥讽一笑,哼道:“看来团练使,还没老糊涂,你还记得。这是当年姐姐出嫁,宫里圣人专门为我姐姐添的妆,誊抄时记在最后头,你手里这张单子倒是巧了,正正好好裁去宫里圣人御赐之物,一巴掌这么长,专挑御赐之物味下。”
赵宗全捂脸,朝沈从英道:“这里头可还有曹家给圣人的陪嫁,你有几个脑袋敢动这些东西!”
沈从英喊冤:“我、我真的,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呀。”
她说这话,赵宗全是信的,可除了她,还能是谁?
滔滔难产去了,丢下襁褓里的翊儿,他守满三年妻孝就迎了沈氏进门。一开始还好,后来沈家人每每上门来说,高大娘子留下的旧仆,待沈氏这个大娘子很是不敬,又时常挑唆翊儿不尊重继母,让沈氏这个继室很是难做。他也就撵了那些惹事的下人出府,将府里大小事务都交给沈氏去管。
现在丢了东西,还是圣人的御赐之物,就算不是她,也是她手底下人做的。
“你们现在知道怕了?”高予琰冷笑道:“我告诉你们,晚了,外甥媳妇可是把那翠玉花冠戴在头上,在圣人和官家面前过了眼的。要不是圣人认出来,告诉了我们,呵!我们上哪知道你家的这等好事?”
其实,最后那句话,是他信口胡诌,但赵宗全却被唬住,脑子轰然一响,瘫倒在座椅上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