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出嫁

明兰出嫁那日，盛家门前冷冷清清。文家只派了四个轿夫、两个喜婆来接亲，连吹打班子都请不起像样的。王若弗坐在正厅里，看着明兰穿着半新不旧的嫁衣磕头辞别，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六姑娘的嫁妆……”刘妈妈捧着单子欲言又止。

“按例准备就是。盛家该出的份例一文钱都不能少。”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亲朋相送。明兰坐上那顶喜轿时，听见街角传来孩童唱喜歌的声音——那是如兰出嫁时，永安侯府撒的喜钱引来的热闹。

轿帘放下那一刻，明兰忽然想起那年春日，墨兰出嫁时场景。

“大娘子！”云栽小跑着过来，“主君要带主君去农庄看稻子，问您可要同去？”

墨兰摇摇头，“让他们父子好好说会话。”

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去把我新做的那件狐裘斗篷拿来，天要转凉了。”

赵宗全苦闷多日，始终还是记挂他的稻子。这日秋高气爽，他领着人往农庄走了一趟。赵景翊随行在侧，带了他的弓和箭囊。

“你这样郑重其事，为父倒有些不敢去了。”赵宗全坐在马上，话里虽带着调笑的意味，看向儿子的眼神却很是欣慰：“难为你这样孝心，只是也要多顾惜自己。”

长媳墨兰至今没有孕信，他心底其实已有些急了。

赵景翊应了一声，目光扫过道路两侧的稻田。秋风拂过，沉甸甸的稻穗泛起金黄的波浪。他看见父亲伸手抚摸稻穗时，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变故就发生在这温馨的一刻。

稻田中突然窜出十余名黑衣人，箭矢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袭来。赵景翊反应极快，一把将父亲拽下马背，反手抽出三支箭搭在弦上。

“保护父亲！”

府兵们迅速结成阵型，但这次刺客显然有备而来。有人专门对付府兵，更多人则直扑赵宗全父子。

赵景翊连发七箭，箭无虚发。趁着空档，他护着父亲退到一棵老槐树后。

“翊儿……”赵宗全又惊又骇。

他突然决定出门，这些人是怎么事先知道他行踪、提前埋伏在此的？

家里、家里竟出了内贼吗？

“父亲勿忧。”

府兵里有赵景翊暗中替换的自己人，都是两位舅父帐下得力的忠勇之士。他们很快聚拢在赵家父子四周，与刺客厮杀。

赵景翊手中提着剑，血溅在他衣摆上，

昨夜手下的人便告知他，有一伙人悄悄入了禹州。禹州军备废弛，领头将军忙着内斗，压根顾不上防御。思量之后，还是当做不知，跟随父亲出了城。

他需要一个迫使赵宗全上京的理由。

胜负毫无悬念，赵景翊生擒两名刺客后，终于有援军飞驰而至，领头的是赵策英。

“父亲，大哥？”

赵景翊收剑入鞘，上前两步：“众人骁勇，

父亲无事。”

赵策英的眼神有一瞬的微妙，很快笑容满面：“兄长又救护了父亲一次。”

他身上还飘着淡淡酒气，随行的沈从兴与耿、段二位将军亦是如此。

赵景翊笑意温润，不发一言有些事，一步晚，就会步步晚。

俘虏供出幕后主使是兖王，赵宗全惊惧之下，依旧没有下定决心上京告御状。

赵景翊并没有在此时开口多劝。

他赵景翊素来都是孝顺的好儿子，从不违逆亲父。谁爱做逆子，随他做去。

回府路上，赵宗全一直沉默。直到看见站在府门前翘首以盼的墨兰，他才瞅了瞅赵景翊，有又看了看赵策英，低声对儿子道：“墨兰是个好的。你们......早日给为父添个孙儿吧。”

墨兰远远望见他们平安归来，悬着的心才放下。待看清赵景翊袖口暗红的血迹，她瞳孔猛地一缩，提着裙摆就往前跑。

“别怕，不是我的血。”赵景翊握住她冰凉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都解决了。”

当晚，墨兰亲自熬了安神汤送到公爹院里，却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父亲明鉴，那些人分明是......”

“住口！”赵宗全的声音透着疲惫，“为父心里有数。”

墨兰在廊下站了片刻，默默将汤碗交给守门的小厮。回到自己院里，她看见赵景翊正在灯下擦拭长弓，烛光为他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官人。”墨兰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背上，“我害怕。”

赵景翊放下弓，转身将她搂进怀里。两人静静相拥，谁都没有提起白天的惊险，也没有说起听到的那场争执。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墨兰想起汴京的家人，想起小娘，她并非毫无在意之人，重活一世，她在意祖母，在意阿娘。

“墨儿在想什么？”赵景翊抚过她微蹙的眉头。

墨兰仰起脸，望进他深邃的眼眸：“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汴京看看？”

赵景翊笑了，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