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
玉清观里，明兰刚拜祭完小娘，没走几步就遇上了顾廷烨。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微微发白。这已是这个月第三次“偶遇”了。
这阵子多次和他偶遇，明兰难免察觉蹊跷。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只见他一身靛蓝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方青玉佩，衬得他愈发挺拔如松。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暗流涌动，让人捉摸不透。
她按捺住心中的怪异，端然行礼。裙裾微动间，露出绣鞋上精致的缠枝纹，那是她熬了几个通宵才绣好的。
顾廷烨含笑点头，伴着她走了一段路，随意闲话几句家常，才转而道：“听说平宁郡主自从替元若聘了海氏，元若夫妇二人婚后倒是相敬如宾。”
他说着，目光在明兰脸上逡巡，似要捕捉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明兰脚步不停，裙角的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旧事难追，人总是要往前看。”
她的声音平静得如同秋日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顾廷烨仔细端详她神色，咂摸道：“六姑娘是在说元若，还是说你自己？”
他刻意放慢脚步，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轻浮，又能闻到从她发间飘来的淡淡桂花香。
明兰低眉浅笑，没有回答。
她今日特意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簪了一支银钗，却愈发衬得她清丽脱俗。
“这阵子总是撞见二叔，就是因为此事吗？”她行在偏僻处，才站住脚认真道。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株老梅树上，那里曾有她和小娘的回忆。“我与齐小公爷之事，二叔知之甚详，当日......他成家，我与他便再无瓜葛，自然不会在为他喜、为他忧。”
明兰微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何况如今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
“如今元若考中功名，在谏院里听说颇受御史中丞杨老大人赏识，前程一片大好。你若有心，我可代为......”
“二叔！”
明兰微微提高声量，制止了他未出口的话说出来，她的耳尖微微泛红，不知是羞是恼。
她的一双眼睛飞快在四周扫过，确信没有人听见，才轻轻吐了口气。
远处传来道观的钟声，悠远绵长，仿佛在提醒她此刻的处境。
顾廷烨作势在嘴上拍了两下，“对不住，我是个浑人，说起话来没个体统。”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目光却依旧灼灼地盯着明兰。
明兰摇头：“二叔是一片好心，只是实在没必要。”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帕子上的绣纹，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朵海棠。
齐衡若是有心，当初便也不会，听之任之，娶了海氏。
想到这里，她心头泛起一丝苦涩，但很快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她何必为一个已经放弃过她一次的人挂心？
她并不是非齐衡不可，她如今已经不是之前的盛明兰了。
她记起来，上一世，她是尊贵的宁远侯夫人，和顾二叔育有三子一女，怎么这一世......命运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却似乎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琅琊王妃的庶妹或许分量尚且不足，但自琅琊王册封为太子后，跟着晋升为太子殿下小姨妹的她，也开始水涨船高。
文家近来对她的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连一向刻薄的文母都减少了立规矩的次数。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和墨兰实在没什么姊妹情谊，这一世的墨兰，她是盛家的嫡女，盛家唯一的庶女，只有自己。
这个认知让明兰心中五味杂陈。
平宁郡主本就轻看她，又有为墨兰保媒的香火情，明显已倾向墨兰。
真嫁去齐家，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她想要的，是一个能密不透风护着她的港湾。
齐衡做不到的。
明兰蹙眉，又很快抚平。
顾廷烨窥见她眼中决绝，确信她真的已然对齐衡断情，心底的算盘慢慢拨动。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半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那是她方才在观中上香时沾染的。
他想要娶明兰，她的庶出身份是一重阻碍，而且她如今早已嫁了文炎敬，也是一重阻碍，还要算上侯府那个可以去南曲班子唱戏的继母小秦氏，和恨不得寝他皮、啖他肉的大哥哥顾廷煜。但这些困难在他眼中都不足为惧。
“六姑娘。”顾廷烨忽然压低声音，“若有一日你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他的眼神真挚而炽热，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防备。
明兰微微一怔，随即福身行礼：“多谢二叔好意。”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