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产后调养期间,王若弗奉旨入宫照料,一连月余未曾归家。
每日清晨,她总要先往小郡主的暖阁去,瞧着乳母为孩儿沐浴更衣,亲自盯着熬煮产妇的滋补汤药,方才安心。
这日赵景翊下朝早,踏入殿门便见岳母正抱着小郡主在窗边踱步。
三月春光透过琉璃窗,落在婴儿白玉般的脸颊上,竟似镀了层柔光。
王若弗哼着扬州小调,怀中的襁褓随着节奏轻轻晃动,小郡主抿着粉嫩唇瓣,喉间发出幼猫似的哼唧声。
赵景翊望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墨兰孕期常倚在他肩头笑叹:“这孩子定是个贪嘴的,整日只在腹中养膘,不肯动弹。”
如今见女儿果真生得珠圆玉润,那份孕期相伴的温情与生产时的惊惶交织涌上心头,喉间竟泛起酸涩。他别过脸深吸一口气,才将眼底热意逼退。
“外婆!我看妹妹!”赵俨提着个小布老虎跑进来,踮脚去扯王若弗的裙角。
自打见过这个粉团子似的妹妹,三岁的小皇孙每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要来瞧她。
王若弗忙蹲下身,将襁褓稍稍倾侧。
赵俨睁大眼睛看了半晌,忽然伸出小手指轻触妹妹的脸颊,惊呼道:“她像御膳房做的蜜桃酥!”
童言稚语惹得满室轻笑,乳母连忙捧来温热的羊乳羹哄他:“小殿下莫碰,妹妹皮肤娇嫩呢。”
“我们俨哥儿说得不错。”王若弗用软绸帕子拭去婴儿唇边奶渍,眼尾笑纹深了几分,“妹妹这般白净,倒是随了你母妃幼时的模样。”她转头对墨兰感叹:“记得你与如兰落地时也都雪团似的,接生婆还说是少见的好颜色。”
墨兰正倚在贵妃榻上喝参汤,闻言放下玉盏,伸手将女儿接过来。
指尖拂过婴孩吹弹可破的脸庞,心中软成春水,却故意蹙眉道:“母亲莫要夸她,这小丫头在胎里便懒得很,整日只顾吃喝养肉,临盆那日才肯动弹。”
话音未落,原本安睡的小郡主忽然撇撇嘴,细弱哭声如珠玉落盘。
赵景翊忙将妻女一同揽入怀中,指尖轻点女儿鼻尖笑道:“听听,囡囡都不依了。”
他低头蹭着墨兰鬓发温声哄:“我们曦儿分明是懂事,知道让娘亲少受些罪。”
墨兰睨他一眼,唇角却止不住上扬。
怀中小人儿似感知父母温情,渐渐止了啼哭,睁着琉璃似的眸子望过来。
阳光掠过她眼睫,投下蝶翅般的浅影。
王若弗看着这般景象,忽然背过身去拭眼角。想起墨兰幼时的懂事聪慧,再对比如今东宫满室温馨,只觉恍如隔世。
正感慨间,忽见赵宗全身边的内侍捧着锦盒而来,朗声笑道:“陛下听说小郡主眼睛会追着亮物瞧,特赐南洋进贡的明月珠一对,给郡主抓着玩儿。”
夜阑人静时,墨兰倚在赵景翊肩头,看乳母将明月珠悬在摇篮上方。
宝光流转间,小郡主果然伸出藕节似的小手咿呀作声。
“这般娇气,往后不知要惯成什么样。”墨兰轻声嗔怪,指尖却被赵景翊握住。
“我们的女儿,日后会是,大宋的嫡公主,原就该千娇万宠。”他低头吻她手背,帐外月光与明珠辉光交融,映得二人身影成双,“就像她娘亲,合该被捧在手心一世。”
窗外春夜深静,唯闻更漏声潺潺。
摇篮里的小郡主攥紧明珠,在流光中弯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