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宴的喜庆余韵尚未散去,福宁殿却传来赵宗全病情加重的消息。
朝堂政务自然落到了太子赵景翊肩上。
他每日天未亮便起身,先去福宁殿探望父皇,随后便在御书房接见大臣、批阅奏章,常常忙至深夜方归。
墨兰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这日深夜,她亲自端着参汤来到御书房,见赵景翊仍伏案疾书,烛光映照着他清瘦的侧脸,不由轻声道:“景翊哥哥,歇息片刻吧。”
赵景翊闻声抬头,见是她来,疲惫的眉眼顿时柔和下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殿下终日操劳,墨儿怎能安心入睡。”墨兰将参汤放在案上,走到他身后,轻柔地为他按摩太阳穴,“父皇的病......可有好转?”
赵景翊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叹:“太医说,父皇这是积劳成疾,需静养。只是父皇放心不下朝政,总想亲自过问。”
墨兰了然。
赵宗全登基后勤政,如今病中仍念念不忘国事,“殿下也要保重身子。”她柔声道,“大宋的江山,还需要您来守护。”
赵景翊将她揽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上的暖意,多日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有墨儿在身边,再累也值得。”
夫妻二人相拥片刻,赵景翊忽然道:“等父皇病情稳定些,我带你和孩子们去温泉行宫住几日。听说那里的温泉对身子极好,正好让你调养调养。”
墨兰心中一暖,却摇头道:“殿下政务繁忙,不必为墨儿费心。”
“再忙也要陪你和孩子们。”赵景翊语气坚定,“再说,父皇也常教导,天家更要重视骨肉亲情。”
正说着,外头传来内侍的通报声,说是枢密院有紧急军务禀报。赵景翊只得松开墨兰,歉然道:“你先回去歇息,我处理完就回。”
墨兰点头,替他整理了下衣襟,柔声嘱咐:“别熬太晚。”
回到东宫时,三个孩子都已睡下。
墨兰轻手轻脚地走到孩子们床前,看着他们恬静的睡颜,心中满是柔情。
俨儿已经六岁,小小年纪便显露出过人的聪慧与稳重;曦儿四岁,活泼可爱,是东宫的开心果;昕儿虽才百日,却已能看出沉静温和的性子。
“娘娘,小皇子方才醒了一次,吃了奶又睡了。”乳母轻声禀报。
墨兰点点头,在昕儿摇篮边坐下,轻轻摇晃着。望着儿子酷似赵景翊的眉眼,她不由想起白日里赵宗全特意召见她时说的话。
那时赵宗全精神尚可,靠在龙榻上对她说:“太子妃,朕这几个孙儿,你都教养得很好。尤其是俨儿,性子沉稳,颇有太子幼时的风范。”
她连忙谦逊道:“父皇过奖了,孩子们都是托父皇的洪福。”
赵宗全却摇摇头,目光深远:“大宋的将来,就要靠他们了。你要好生辅佐太子,教养子嗣,这才是为国为民的大功德。”
想到这里,墨兰轻轻叹了口气。
天家重担,她比谁都清楚。但只要有赵景翊在身边,再重的担子她也愿意与他一同承担。
翌日清晨,赵景翊下朝归来,脸色比往日好了许多。
“北境传来捷报,辽国主动遣使求和,愿与我朝签订十年和约。”他难得露出笑容,“这下边境可安稳一段时日了。”
墨兰欣喜道:“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父皇知道了一定高兴。”
“已经禀报父皇了。”赵景翊执起她的手,“父皇很是欣慰,说要重赏戍边将士。”
这时,曦儿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扑到赵景翊腿上:“父王,曦儿想去御花园放纸鸢!”
赵景翊弯腰将女儿抱起,笑道:“好,今日父王得空,带你们去放纸鸢。”
墨兰看着父女俩亲昵的模样,不由莞尔:“殿下昨日还说要批阅奏章......”
“奏章永远批不完,陪孩子们的时间却不多。”赵景翊一手抱着曦儿,一手牵起墨兰,“走吧,叫上俨儿,我们一家人好好玩一日。”
秋日的御花园,天高云淡,菊香四溢。赵景翊亲自为孩子们放着纸鸢,墨兰则抱着昕儿坐在亭中观看。俨儿像个小大人似的跟在父亲身边,认真地学习放纸鸢的技巧;曦儿则欢快地在草地上奔跑,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园中。
“若是时光永驻此刻,该有多好。”墨兰不由感叹。
赵景翊回头看她,目光温柔:“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等孩子们再大些,我带你们游遍大宋山河。”
这时,内侍前来禀报,说是盛府送来帖子,邀请太子夫妇过府参加安哥儿的周岁宴。
墨兰欣喜道:“安哥儿都周岁了?时间过得真快。”
赵景翊点头:“既然岳父相邀,我们自然要去。正好你也许久没回盛家了,回去看看岳母和祖母。”
三日后,太子仪驾驾临盛府。
如今的盛家已是汴京城中炙手可热的新贵,门庭若市,宾客盈门。
盛纮率领全家在府门前恭迎,见到女儿女婿,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赵景翊虚扶一把:“岳父不必多礼。”
墨兰的目光则落在嘉诚怀中的安哥儿身上。小家伙穿着大红遍地金的周岁服,戴着一顶小巧的金冠,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快让我抱抱安哥儿。”墨兰从嘉诚手中接过侄儿,眼中满是慈爱,“生得真好,比昕儿还要壮实些。”
嘉诚温婉一笑:“安哥儿贪吃,自然长得壮实。”
林噙霜在一旁看着,眼中泛着泪光。想当年她不过是盛家一个不起眼的妾室,如今却能得太子妃如此礼遇,当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周岁宴办得十分热闹,抓周时,安哥儿一把抓住了印章和书本,喜得盛纮连连称好:“这孩子将来定是个读书做官的料!”
赵景翊也笑道:“岳父好福气,盛家人才辈出,实乃朝廷之幸。”
宴至半酣,墨兰特意去寿安堂探望祖母。盛老太太见她来,喜得直抹眼泪:“我的墨丫头,总算回来看祖母了。”
墨兰握住祖母的手,眼中含泪:“祖母身子可好?墨儿一直惦记着您。”
“好,都好。”盛老太太仔细端详着孙女,“瞧着气色不错,太子殿下待你可好?”
“殿下待墨儿极好。”墨兰柔声道,“如今俨儿、曦儿都懂事,昕儿也省心,墨儿再满足不过了。”
盛老太太欣慰地点头:“这就好,这就好。祖母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们姐妹几个都过得好。”
祖孙二人说了许久贴心话,直到宫人前来催促,墨兰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回宫的马车上,赵景翊见墨兰眼眶微红,温声道:“若是想念祖母,日后常召入宫。”
墨靠在他肩上,轻声道:“谢谢景翊哥哥。”
“傻话。”赵景翊轻抚她的发丝,“你的家人就是孤的家人。”
马车缓缓驶过汴京街道,窗外是繁华的市井,车内是相依的夫妻。
墨兰望着街景,忽然轻声道:“景翊哥哥,能嫁给你,是墨儿几世修来的福分。”
赵景翊低头看她,烛光下她的眉眼格外温柔:“能娶到墨儿,才是孤的福气。”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大抵便是如此了。
而此时的福宁殿内,赵宗全靠在龙榻上,听着内侍禀报太子夫妇赴宴归来的消息,唇角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太子仁厚,太子妃贤德,朕可以放心了。”他轻声对曹太后道。
曹太后捻着佛珠,微微颔首:“是啊,大宋江山后继有人,实乃社稷之福。”
窗外,秋月正明。
大宋的盛世,正如同这轮明月,清辉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