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说完那句话后陷入深深的自责和自我厌恶的念一,梵云叹了口气,开口进入正题。
“既然如此,那便将你的故事讲予我听吧。”
那女子长叹一口气娓娓道来。
“贫尼乃清朝雍正年间苏州织造孙株合的妹妹,孙妙青。贫尼三岁丧父,七岁丧母,因此也算是由哥哥和嫂嫂抚养长大。于贫尼而言,他们既是兄嫂,也算是贫尼的半个父母。”
“贫尼的哥哥虽然官位不高,但是由于这一官职的特殊性,让贫尼的哥哥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家族的实际掌权人,也就是俗称的族长;且这一官职来往的孝敬和打点不少,因此家中也算是富有。或许也是因为年幼时娇养长大,没吃过什么苦,见过太多的好东西,所以贫尼的后半生才会需要偿还业债吧......”
孙妙青抬袖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珠,平复好心绪后继续道:
“原本按照帝王薨逝后需得守孝的规矩,等到新帝开选秀时,贫尼刚好过了能参加选秀的年岁……可是贫尼的运气不好,刚好遇上了新旧朝的更迭,且新帝也是个不忌讳的,在大行皇帝的丧期便大张旗鼓的开了选秀,于是贫尼就只能参加选秀。”
“贫尼自幼怕猫,按理说选秀当日不会出现,可是谁让当今太后喜爱呢?以至于殿选当日也不离手。原本那猫若是好好儿得被太后娘娘身边的奴才抱着,贫尼倒也还好,可是贫尼的运气似乎从参加选秀开始便用完了......”
说到这里,孙妙青露出了一个嘲讽又悲哀的神情,怔愣了几息后接着说道:
“一名唤作‘甄嬛’的女子,刚好在贫尼之前。那女子倒是特立独行,很是出众。尤其她的容貌在当日殿选的秀女之中应当也算是佼佼者了,再加之清爽的装扮,很是让人眼前一亮。”
“那日唱名到她时,她先是没听见太监的第一声高喊,引起了殿内坐着的两个主子的兴趣;随后在介绍自己的名字时,引经据典,让皇上夸赞她通诗书,从而进一步引起了皇上的兴趣,想要一睹芳容,然而一切的变故都是从她的脸被皇上和太后娘娘瞧见后发生的。”
“她清丽的容貌让皇上很是欢喜,却不知为何也引起了太后娘娘的不喜。于是接下来她与太后娘娘你来我往,应对得当;最后太后娘娘没办法,想要考验她的礼仪与规矩。就是那么不凑巧,太后娘娘考验的法子便是丢出了那只猫......看见那只白猫扑过来的时候,贫尼没忍住内心的惧怕,控制不住叫了出来......”
“随后贫尼便被皇上以殿前失仪为由,命人拖了下去,且下令......永不许再选秀......等到贫尼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时,才发现,哥哥和嫂嫂一意孤行要保下贫尼不被送到寺庙清修,也为了给族中的女眷们一个交代,自请交出了族长之位。”
“然而贫尼在一日,族中女子便一日会受到影响,族中见此便暗地里商量着将贫尼这一支逐出家族。为了不让兄嫂受到牵连,贫尼毅然决然自请断发出家,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兄嫂,毕竟我们这一支,只剩下我们兄妹二人了,若是离了家族,在这世间必定会寸步难行。”
“就这样,整整十年,兄嫂不断被边缘化,尤其是当皇上处置了年大将军后更换了心腹上位,兄嫂更是迫不得已只能背井离乡。从此,贫尼与兄嫂一家便从最开始的每月见四次,到每月见一次,时间慢慢拉的越来越长......最后直到贫尼来到这里见到仙人,已然有整整三年没有见过面了。”
“贫尼一直以为兄嫂真的如信件上所说,境况渐渐好转,然而终究是年少时被保护得太好,不知人心与世道险恶,总以为家族怎么样也会看在哥哥以往的苦劳上善待几分......”
孙妙青的眼眶渐渐发红,下意识的别过头,颤着嗓音说出了结局。
“贫尼真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以往最久的一次也不过是一年半见一次,然而贫尼竟然第三年才反应过来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哈哈哈哈......”
“等到贫尼辗转找到兄嫂一家时,才得知兄嫂已然于一年前离世了,甚至......甚至离世时,怕贫尼心中郁结、自苦,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竟然是嘱咐勉哥儿模仿哥哥的字迹与我书信......”
听完孙妙青字字泣血的讲述,梵云也如身临其境般陪她走完了这一生,起身抱住眼前已然哭到肝肠寸断的女子,耐心安慰着。
等到孙妙青渐渐平静下来后,梵云才问了一句,“所以,最终你还是辜负了你兄嫂的期望,是吗?”
孙妙青一顿,惨然一笑,“是啊,最终还是没能让他们如愿......可是......可是一切皆是因贫尼而起,牵连了家人,最后贫尼这个罪魁祸首还好好的活着,可是兄嫂他们却......甚至都没能见到他们的最后一面!早知如此,当初归家之时,贫尼便应该自我了断......”
“唉......痴儿,若真是如此,你让你的兄嫂又该如何自处呢?”梵云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孙妙青的额头。
孙妙青摇摇头,鼻尖一酸,闭上眼睛,眼泪不受控制自眼角滑落。
“仙人,你不懂,当贫尼看见兄嫂越来越苍老佝偻的身躯,看见勉哥儿年纪轻轻就要为了养家去做苦力活儿,看见妍姐儿嫁的夫君不过寻常富农,贫尼活着的每一刻都像是身处在阿鼻地狱一般......贫尼为了兄嫂的期盼、为了还清这场业债、为了给兄嫂他们祈福,贫尼没日没夜的念经、每日每夜的苦熬着,然而到头来终成一场空罢了......”
“那你可想过,当勉哥儿和妍姐儿知道你服毒自尽的消息后,又该如何伤怀,他们从未怪过你,甚至待你一如往昔,你这位姑姑一走,从此他们在世间便是真的再也没有一位长辈了。”
梵云的这一番话,像一把利剑直直插入孙妙青本就破碎痛苦的心间,恍若一道惊雷,终于惊醒了她。
孙妙青似哭似笑的喃喃道:“......哈哈哈哈......原来还是错了吗?这一生,我终究还是没能活明白......该做决断的时候退缩,该坚持的时候放弃......我何苦来这时间走这一遭啊!哈哈哈哈......”
梵云无奈的摇摇头,“你啊,终此一生也没能真正长大,于你父母兄嫂而言是你的福,就是不知于你自己而言是福还是劫了。”
孙妙青伏在桌上痛哭流涕,久久不言,或许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是福还是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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