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立秋，个子不高，微胖，爱笑，有点象弥勒佛。
他站在我面前，笑眯眯地说，你都听见了，是张队长亲口吩咐的让你洗澡，这可不是我让的，你不能埋怨我。我说，这是规定，我谁都不埋怨。齐立秋给我解释，这个是看守所的硬性规定，不论谁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这是必须的。这是为了保证号子里的卫生和其他犯人的健康。你不知道，有的人进来时一身的臭味，还有的人，身上长虱子。我很惊奇，现在还有这样的人？齐立秋哈哈笑，说，你不信吧？真有，有一个捡垃圾的进来，好家伙，那一个号子的犯人，全给熏吐了，审问他的那个警察，一天没吃饭。我好奇地问，捡垃圾的也会犯罪？齐立秋说，捡垃圾的为什么不能犯罪呢？我问，他能犯什么罪？齐立秋笑呵呵地说，你猜猜，我估计你猜不着。我说，盗窃罪？齐立秋摇头。我再猜，抢劫罪？齐立秋摇头。我开玩笑说，他总不会是受贿吧？
屋里的孩子全笑了。
齐立秋边笑边说，他犯的是强奸罪。
我大吃一惊，我靠，他也忒胆肥了吧？他强奸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齐立秋说，是一个精神病。
我感叹，都捡垃圾了，还有心思想男女那事，这个捡垃圾的抓起来一点都不冤。
齐立秋说，捡垃圾那个只是身体有味，洗洗就行了，还有的，身上有梅毒，洗都洗不干净。进看守所的什么人都有，所以，就有这么一个硬性规定，必须洗澡，谁都不能例外。不过，也有例外，如果你感冒了发烧了或者有其他病，可以等病好了再洗。
很明显，齐立秋在暗示我。
那些孩子都瞧着我。
我心说，我现在是二板儿，如果我带头来个例外，他们肯定不服我，以后就不好管理他们了。但是，这天气实在太冷了。我咬咬牙，说，我没感冒，也没发烧，也没其他病，我洗。
屋里的孩子震惊了，他们大概认为我不正常，脑子进屎了，齐立秋给了我一个逃脱惩罚的机会，我却不要，这个人是不傻呀？
齐立秋惊讶一下，看着我，哈哈大笑，手指我说，这可是你自己要求洗的，不是我逼的，如果你感冒发烧了，不准在张队长面前告我的黑状。
我说，是我自己要求的，如果感冒发烧了，我自己负责，我绝对不怪任何人。
齐立秋哈哈大笑，说，口说无凭，击掌为誓。
我俩举起手，击了一下掌。
击掌为誓，是咱们中国人的一项古老传统，击掌为誓比白纸黑字的合同还有约束力，两个人如果击了掌，就必须按照约定的去做。如果违约，必须按照规定接受处罚。有聪明的现代人会说了，空口无凭，没有字据，我就不按约定去做，能把我怎么样？我讲个故事吧，以前有个地主儿子，找别人收麦子，收完麦子各种耍赖找茬，就是不给工钱。第二年，他家的麦子烂地里了。
击掌为誓 击的不是掌，是信用。
闲话少说，接着讲咱们的故事。
齐立秋跟我击完掌，说，洗澡至少要洗三盆水。
我说，行。
齐立秋笑呵呵地问，你是自己洗还是别人给你洗？
我说，我自己洗吧，不麻烦别人了。
齐立秋说，算了吧，还是别人给你洗吧。你这人实在，要是你自己洗，非感冒不可。他扭头吩咐高个男孩，小谢，你给二板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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