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进入后台时，二月红正坐在远离戏服的四方桌边吃一碗清汤面。
桌子的另一侧还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那女孩正眉目弯弯的望着二月红，看起来对他很崇拜。
发觉后台有客人来访，丫头忙站起来，退后一步乖乖的立在一旁，等看见来客的容貌，丫头愣住了。
她不敢用漂亮这种词来形容这个逐渐向自己走近的女子，总觉得以相貌去评价她，是亵渎了她这样的人。
玉清冲着正傻愣愣看自己的女孩微微一笑，丫头的双颊瞬间攀上红云，傻傻的弯下腰回礼。
玉清眉头微动，看了眼二月红，好似在问，堂堂九门二爷，虐待人家？
二月红无奈的摇摇头，前不久他才机缘巧合将丫头赎回，她来红府的时间太短，没能改变自己一贯的小心翼翼，这是她的生存之道，没人能指摘什么，只能慢慢改变。
玉清了然，自顾自的坐下后笑眯眯的仰头看着丫头问，“为了看你们家二爷的戏，我都没来得及吃饭，现在肚子还饿着，姑娘可还有多余的面？”
丫头看了眼二月红，忙回答，“还有一碗面，如果小姐不嫌弃……”
每次二爷唱戏，丫头都会看着时间带两碗面过来，就怕二爷不够吃，大多时候二爷只用其中一碗，多出来的一碗会在回家的路上给在路边睡觉的六爷。
玉清摇摇头道，“嫌弃什么？民以食为天，这再粗糙简陋的粮食都值得尊重，多少人现在连糠咽菜都吃不上，那些个做的小小的极为精致的吃食，加在一块儿恐怕都及不上这一碗面对百姓来得重要。”
丫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小声说，“小姐说的是，从前我就觉得那些老爷赏的那一块小小的点心，还没一块白面饼子能填饱肚子，那时我多想手里一块手指头大的点心，能变成手掌那么大的饼子。”
说着，丫头从食盒里端出一碗面放到玉清身前，又拿出一双筷子递了过来。
玉清接过筷子，冲她眨了眨眼睛，“多谢了。”
丫头还有些紧张的心绪，一下子就平复了。
二月红面上笑意加深，低声让丫头坐下，丫头犹豫了片刻，才浅浅的挨着凳子坐下。
“上学了吗？”玉清轻声问。
丫头愣了愣，忽然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犹豫了片刻，答道，“从前没有机会，现在年岁大了，不好与小孩坐在一块儿上学，也做不到与同龄人学一样的东西。”
意思很简单，没上学。
二月红忽然很怕对方误会，开口解释，“我若闲来在家，会教她识字读书。”
丫头意识到了什么，慌忙解释，“二爷让我去，我自己跟不上，就不想去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晚了，晚了的。”
玉清笑了笑，温声道，“只要有心，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姑娘以后想成为医生吗？或是老师？化学家？武器专家？”
丫头忽然痴了，喃喃道，“医生……”
如果那时有医生，她少时的朋友或许就不会死。
“看来姑娘对医生有所向往，我是一所医专校长，同时也是一所小学的校长，如果姑娘有求学之心，我可帮助姑娘，权当是感谢姑娘赠予的这一碗面。”
玉清顿了顿，莞尔一笑，“这面很好吃，姑娘的手灵巧，想必将来也能稳稳的握住手术刀。”
二月红很少接触女性，接触到的大多也是那些性格强悍的，鲜少有像丫头这样性情温和的人，他忽然意识到，由着丫头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至少对现阶段的她来说，学校是改变她最好的地方。
二月红沉默片刻，“多谢小姐好意，此事……我还需与丫头细细商议。”
“我只是提个建议，并非是非听不可，毕竟这是姑娘自己的事，当由她自己乐意。”
玉清的劝学告一段落，至于为什么将医生放在建议的第一位……
因为丫头的面相告诉她，这个女孩天不假年，且她前半生飘零，后半生平静优渥，无甚波折，为病逝。
习了医，不拘中西，将来她或许能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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