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潇,你可见我案卷。”
卓翼宸哭丧着个脸看起来有些着急。
“你找哪个案子?”
你托着腮坐在台阶上发呆。
你此时虽然正在为自己的牛马人生自怨自艾,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老板的吩咐岂有熟视无睹的道理。
“花仙摄魂案。”
“书架第二排右边数第三个。”
你这语气调调,恶鬼听了也摇头啊。
卓翼宸一怔,缉妖司里各类案卷少说有几万多则几十万。
你这才来几天,怎么会如此清楚案卷位置。
“书生自戕案?”
“书架第六排左边倒数第四个。”
听你如此说,文潇按你说的查看书架。
无一例外全对。
“你怎会如此清楚?”
卓翼宸攥紧了手里的云光剑,如此过目不忘之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巧了,我打小背课文一遍就成,过目不忘。”
巧了,天生牛马体质。
卓翼宸没再做声,思量一会儿眉宇间的愁容似是消散了一半。
隔天,天刚蒙蒙亮,你被前庭院子里嘈杂的声响吵醒。
拜托!免费劳动力也不能这么用啊!
昨天夜里你刚被文潇揪着整理了一夜的案卷,缉妖司里陈芝麻烂谷子的案子都被你记在了脑子里。
现在本就像鸡胸肉一般光滑的脑子直接超负荷。
“卓大人现在威风凛凛,怕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缉妖司被朱厌杀得溃不成军,是崇武营临危受命,缉妖诛邪,守卫苍生。怎么,卓大人不记得了?”
嘶,这话真冲!
你躲在议事厅外,长这么大你第一次听别人墙角。
果然,偷感很重!
“现在你们这群丧家之犬,看危机已过,岁月太平,妄图重建缉妖司,这是将我崇武营置于何地?”
丧家之犬?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就好像路过的狗无缘无故被踢了一脚,让你浑身不得劲儿。
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喂喂!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
你这暴脾气的!
头脑一热,你叉着腰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议事厅,人倒是多的很,一群人穿的乌漆嘛黑的,缉妖司阳光多好,现在被他们搞得黑压压的。
“你!”
像是意料之外,甄枚看看你又看看卓翼宸,一时间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焰倒是杀了甄枚一个措手不及。
“我我我,我怎么了!你这人怪没礼貌哎!”
你拨开甄枚指着你的手指。
妈妈从小就教导你,用手指指人非常不礼貌!
“一大清早在别人家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带这么多人,仗势欺人啊!”
加了一宿班,你现在的怨气比那些极恶之妖的怨气都大!
赵远舟暗戳戳的扯了扯你的衣袖,却被你烦躁的拍开。
“干嘛!”
好嘛,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拿麦你切歌,现在气氛一点就炸,你是一点都不觉得。
刚刚两方“交火”的紧张气氛被你破坏的一点都不剩,文潇无奈低头轻笑。
“崇武营在缉妖一事上心狠手辣,粗暴凶残,甚至伤及无辜人性命,有悖律法,早就不应该让崇武营独断专行。”
与你冲动任性不同,文潇沉稳又不失礼数的回怼让甄枚的脸色又阴沉了一分。
“妖生性残暴,为免除后患,自然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宁可错杀一万,也不可放过一个?
你心头一震,下意识的看向赵远舟。
赵远舟像是察觉到你的目光,稍稍转头迎上你,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张,似乎还多了一丝安慰似的笑容。
你心想,讨人厌的白毛猴子。
“那崇武营私建地下黑市,买卖妖兽皮毛骸骨,牟取暴利,并以猎妖之名,强征壮丁,强占民宅,这些,向王殿下知道吗?”
范瑛捧着文书进来冷眼看着甄枚。
甄枚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身后数十名士兵倒是随着甄枚挥动袖袍搭起了弓箭,甄枚不紧不慢的从袖袍里掏出火折子照势就要点火。
好嘛!这是说不过打算改物理攻击了!
你哪见过这场面,21世纪法治社会,这等贼寇行径是要被抓去喝茶的!
憋屈!窝火!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的你要杀人放火吗?!”
照理说你应该害怕的躲起来重现你的鸵鸟行径,但是你却一反常态的与甄枚针锋相对,眼看着就要冲上去把甄枚暴揍一顿。
“杀人放火?姑娘,缉妖司年久失修,天气燥热,引了山火,和我有什么关系?姑娘切莫造谣生事。”
你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卓翼宸拔剑出鞘,剑风擦着你的脖颈而过,甄枚身侧燃烧的箭头被斩断,应声落地。
你身子僵住,颤颤巍巍的回身看向卓翼宸,要是再稍稍偏一寸,那阵剑风便会落在你的脖子上。
甄枚没吓住你,却被卓翼宸吓的差点软了身子。
一时间你幡然醒悟,这是一个真的会流血会死的时代,你在这里分分钟都有可能丢了性命,这不同于21世纪,不同于表面那么平静淡然。
卓翼宸这一剑好像也斩灭了你的嚣张气焰,你一寸一寸的移到赵远舟身后猫了起来。
这只讨厌的白毛猴子,好像还是有点可靠的。
“想烧缉妖司,问过我了吗?”
“哎。”
你伸手想拉住赵远舟,玄黑色的袖袍却顺着你的指缝溜走。
赵远舟!你是傻的!
赵远舟是妖,崇武营杀妖,两方势力形同水火,崇武营还有那么多人,赵远舟上哪里能占到便宜!
“你是什么东西!”
甄枚目光里带满了鄙夷,你气的牙痒。
“妖。”
你没想到赵远舟如此直截了当。
完了完了,赵远舟你糊涂啊!
你算是看透了,缉妖司里有战斗力的无非就是卓翼宸,赵远舟还有裴思婧,要是赵远舟折在这儿,你保不齐还是跑路为上。
“妖?那更该死!”
甄枚一听赵远舟是妖,眼睛都亮了,就赵远舟这一身行头,别说兽皮骸骨了,就他那一身裘袍都能卖个好价钱。
“逆。”
赵远舟抬手食指中指交叠,指尖红光一闪,甄枚身边拉满弓的士兵,突然将箭头都指向了甄枚。
甄枚傻了眼,你也傻了眼。
赵远舟,你深藏不漏啊!
“忘了告诉你,我是心情不好就杀人泄愤的那种妖。”
赵远舟此话一出,你“啪”的把眼睛捂上,生怕下一秒血肉横飞,血洒当场,力道之大硬是拍红了你的额头。
“赵远舟,冷静点。”
见赵远舟要动真格,闻言范瑛立马出手制止,要是赵远舟冲动一分,缉妖司那彻底就是死路一条。
“范大人手下留人啊。”
你挪开指缝,看着刚刚进门的人,这人貌似官阶不小,毕竟甄枚那么嚣张的人都规规矩矩的给他行礼。
“吴将军,您怎么来了?”
“范大人派人通知,说给向王准备了礼物,我自然是来替向王亲自迎取。”
这小子不像好人呐。
你皱着眉头看着吴言,总觉得这个吴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感。
“八年来,崇武营为猎妖所杀无辜之人近七百名,名单及相关证据皆在此处,请大将军过目。”
范瑛递上文书,吴言接过,看也没看,将册子往身侧燃着火苗的箭头上一扎。
好嘛!就说他不是好人!
好你个甄枚,玩灯下黑!
各项证据瞬间付之一炬。
“这份大礼我替向王收下了,向王已经明白缉妖司意图重振的决心,已经同意你们接替崇武营,彻查水鬼案了。”
范瑛眉宇间显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但很快又烟消云散没被人察觉。
“缉妖司在此向向王请命,彻查水鬼案,不可伤害百姓,不可怠慢拖延,缉妖司当全力以赴,侦破此案。”
吴言将卷轴递给身边侍卫,令你诧异的是竟然还有一个侍卫捧着红印泥。
古代还有这玩意儿呢?
这是要干嘛,签字画押啊。
“口说无凭,请各位画押为证,我也好带回去,给向王一个交代。”
好家伙,哪有当场签合同的!
你一个社会闲散人员,吃了这么大一个瓜,打算偷偷摸摸开溜。
嘿嘿,你们的爱恨情仇,我一个外来人员无权参与嘛。
“这位姑娘莫非不是缉妖司之人?”
你蹑手蹑脚打算溜之大吉动作突然僵住,吴言简直就是你初来乍到遇见的最大的绊脚石!
小把戏被无情戳穿,你一脸尴尬的笑着摆手。
“既然不是,那范大人多有得罪,今日之谈事关缉妖司与崇武营,这姑娘留不得。”
你心下一惊!杀人灭口啊!
不是!你就是个NPC,不至于,不至于啊!
“且慢!”
眼看吴言就要提刀杀你了,卓翼宸一个闪身挡在你与吴言之间。
“哦?卓大人这是?”
吴言丝毫没有放过你的意思,你不是没想过提着裙子开溜。
但是底下这锃明瓦亮,崭新崭新的箭头足矣把你扎成刺猬。
“姑娘初进我缉妖司不懂规矩,吴将军何苦为难她?”
你站在卓翼宸身后,刚刚他不顾你安危拔剑施招的时候你承认你是怨气比天大的,但是照目前来看,你可以短暂的原谅他一下。
毕竟他闪身挡在你面前迎上吴言手里刀的那一刻,是真的有点帅。
于是,你只能怯兮兮的跟着卓翼宸去按手印。
“大人印在卷轴末尾即可。”
你见卓翼宸正要按手印的指尖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卷轴末尾。
卷轴留有大片空白,却偏偏让印在卷轴末尾,你总觉得别扭,觉得有套路,但是,吴言的刀都快架在你脖子上了,为了活命,按就按!
“嗯?你咋不签?”
你看着身后站着的赵远舟,大家都来签字,只有他站着跟块木头似的也不动弹。
“我是妖不是人,签字没用的。”
赵远舟唇边带着笑,但是眼神里满是挑衅,贱兮兮的看着吴言。
待崇武营众人散去,你捧着那封文书左看右看,如此大的一片留白总让你觉得有所顾忌。
总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缉妖司在此向向王请命,彻查水鬼案,不可伤害百姓,不可怠慢拖沓,缉妖司当全力以赴,侦破此案。
没问题,和吴言说的并无二致。
“这是关于水鬼案的所有卷宗,你们先看一下,这几天收拾收拾行李,随时准备出发。”
卓翼宸将卷宗一一递到每个人手里,唯是到了你面前身子微微一顿。
“方才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待了却水鬼案你可自选去留。”
卓翼宸将案卷递到你手里,指尖无意擦过你的掌心,凉凉的,让你一抖。
你没应声。
卓翼宸不同于赵远舟,赵远舟身上更多的是不羁,而卓翼宸你总觉得他苦大仇深,不苟言笑。
有一种小小孩儿硬要装大人的感觉。
至于要不要留在缉妖司,经过刚刚那一番刀光剑影的折腾,你确实有点打退堂鼓,毕竟跟着卓翼宸这样的头头好像要时刻顾及自己的小命。
你视线一转,恍惚间目光扫到案卷,刚刚空白的地方渐渐显出了墨迹,仿佛水渍把整张纸浸透了一般。
“啊!”
你惊慌松手,你承认刚刚是有点紧张,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手汗吧!
案卷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怎么了?”
裴思婧离你最近堪堪扶住惊慌后退的你。
“有字。”
你怯生生的指着落在地上的案卷。
卓翼宸狐疑的看了你一眼,捡起地上的案卷。
不看不知道,就一眼,把卓翼宸惊的也冒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墨,是血……孟极的血。”
文潇脸色一变,孟极,其状如豹,而文题白身。善隐身,死后,方会显形。
“缉妖司保证五日内侦破此案,特此立下军令状。五日不破,视为渎职,画押之人,自刎谢罪。”
晴天霹雳啊!
吴言你玩阴的啊!
方才对于你在缉妖司是去是留你还徘徊不定,现在!走!恨不得现在就走!
这……飞来横祸啊!想爸爸,想妈妈,就是不想死!
“你……”
众人皆沉浸于面前的军令状,只有裴思婧察觉出你的一丝异样。
若非刚刚你惊慌的不行她扶住你,恐怕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你抖若筛糠,浑身发软呢。
“若是五日破不了,那是不是……”
白玖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发辫上的小铃铛窸窸窣窣发出的声响,小脸皱巴巴的看起来要哭了。
“会掉脑袋哦。”
赵远舟!净说些风凉话!
他的脑袋是稳稳的坐在脖子上呢,你们的脑袋都快掉一半了!
言至于此,你攥紧了裴思婧的衣袖坐在地上像只牛似的哞哞大哭。
“你没有签字画押,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卓翼宸见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愈发愁闷。
“谁说我没签?你们死,我也活不成。”
你现在哪顾得上谁死谁活,你反正是知道你快死了。
卓翼宸会武,裴思婧善箭,赵远舟是妖,白玖善药,文潇还会用匕首。
只有你,一个巨大的菜鸟,只会吃,咋活啊。
穿越都穿了,都不附赠女主光环的嘛!
“再哭就丢人了,小白玖都没哭。”
赵远舟将帕子递到你面前,即便你的鼻涕眼泪都在裴思婧的衣袖上擦的差不多了,你还是照着赵远舟给你帕子蒯了一把鼻涕。
你抽泣的说不出话,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赵远舟。
“有我在,你怕什么。”
你心脏一滞。
扰人心烦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承认,这只白毛猴子的话让你一瞬间感到有点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