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腾起水汽,模糊我挂在鼻梁上的眼镜。
空洞的左眼眼眶感受到了水汽的温暖,伤口开始微微发痒。
我捧起热水杯轻抿一口。
咔哒一声,我身前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腰间鼓鼓囊囊的,似乎是枪之类的东西。
他们抽出椅子,坐在我的身前。
我没抬头,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谢谢林隐小姐为这个世界的安全做出的一切,我们会永远铭记您的贡献。”
其中一个人似乎是不敢看我的眼睛,将眼神撇向一边。
“你们应该感谢你们自己。”
我又抿了一口热水,将水杯放在桌上。
“用枪抵在我的脑门上,逼着我哥哥束手就擒,这种计划可不是我想出来的。”
另一个男人严肃又带着些生气,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毕竟我眼镜上的水汽还未散去。
“林霖严重违反了安全公约,研究那些明令禁止的科技,尤其是克隆技术和基因构造技术,已经对全球安全造成了很大的安全隐患,你不把集体利益放在个人利益之上就算了,还在这里阴阳我们?”
水汽渐渐褪去,我不知道他们能从我眼里看出什么。
“那是我哥,就算他罪有应得那也是我哥。”
我盯着他们的眼睛。
“是啊,他罪有应得,所以他的行刑紧急安排在今晚。”
刚才那个严肃的男人有些嫌恶的看了我一眼。
“林霖说想见你一面。”
“可以,今晚?”
“嗯,就今晚。”
他似乎是不想再在这里待着,起身想离开,转头看向他的搭档。
那个人似乎还是避免与我对视,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在害怕着什么,或者是愧疚着什么。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组织上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我没什么想要………”
我突然愣了一下,短暂的停滞了一会儿后。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带全集的《哈利波特》过来吧。”
他点点头,随即跟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搭档离开了这里。
偌大的审讯室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就那样坐着,双腿渐渐发麻就起来走走,连窗户都没有,我分不出日夜。
很快,几本珍藏版的《哈利波特》送到了我的手中。
说起来,我哥送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就是这个。
老爸老是说,他认识很多菜,我哥就是甜菜。
我一直在努力追赶他的脚步,努力学习,努力考试,然后被分配到我哥的实验团队里去为国家发光发热。
没准儿我们兄妹能够成为国家最年轻的甜菜兄妹。
两年前,老爸老妈来探视我们,当时正值一个很重要的实验项目。
本来探视时间有三个小时,但是因为实验项目的重要性,我哥只跟我们一起吃了饭就离开了,让我送老爸老妈回家。
恰好失控的卡车上有恰好成堆的磨尖的能够刺穿防弹玻璃的违禁品反体合金钢管,又在我们经过时恰好能侧翻。
有时候杀死一个人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哥疯了,不是精神上出了问题,是他整个人都变了。
这也是他接触克隆技术的第一步。
我跟在领路人的后面,来到一个装着合金玻璃的审讯室面前。
他穿着一身白色囚服,就坐在那里,披头散发,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来了。”
“嗯。”
“眼睛还痛吗?”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左眼空洞的眼眶,才发觉自己的左眼眶在不断的发抖。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习惯了。”
他的身体好似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那就好。”
审讯室再次陷入了沉寂。
我就那样看着我哥的背影,才猛的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
“那就好………”
他接着说道。
行刑很快,一声枪响,一个盒子,一段不知归途的路,一个不知归途的人。
在经过了长达一年的观察期之后,我终于被放回了家。
我将我哥葬在了爸妈身边,顺便给自己挖了个小坑。
雾渐渐变浓,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水珠儿附在我的衣服上,我像是站在雨中,身上变得无比沉重。
我知道很多东西,那天我和爸妈的车的行程是完全保密,但是这里不存在秘密。
古老的诗人高歌着生命的神圣,却从来没有想过,在世界恶臭的泥潭里,生命不过是腐臭的叶子,最终化为钱与权的养分。
没准儿我哥看出来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打开手电,从积灰的地下室里费力翻倒出那套积灰的《哈利波特》,用湿巾将它仔细地擦拭干净,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灰尘。
一如我心中那个完美的世界,那个一尘不染的家。
我将它抱在怀里,轻轻地躺进我挖的小坑里。
轻微的切割声,在深夜里是那么的清晰,像是时间划过生命的撕裂,像是幸福跟灵魂的共存。
吸饱了鲜血的《哈利波特》显得那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