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17

众人脸上的神情各异，却无一例外地凝重。原本以为执刃只是私心作祟，未曾料到他竟对无锋刺客屠戮宫门一事袖手旁观。宫子羽的脸色苍白如纸，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去。宫紫商下意识迈开脚步，想追上去安慰他，但忽然间，她停住了。

脑海中浮现出记忆深处的母亲模样——那时的宫流商尚未被刺客所伤，尚能自如行动，对她虽算不上温柔备至，却也从未动辄打骂。她缓缓坐下，双手交叠在膝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再没了往日那股咋咋呼呼的劲头。

另一边，宫尚角青筋暴起，额角隐隐跳动。“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宫门的人，即便是执刃！”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胸腔中积攒了千钧怒火，随时可能爆发。

场内鸦雀无声，无人敢出言反驳。即便平日里大家对宫门外的世界充满向往，但他们始终铭记着自己身为宫门之人的职责与使命。这份忠诚，在此刻显得尤为沉重。

宫唤羽的心思复杂难辨。方才他不过是为了恶心一下宫子羽罢了，可心底却交织着羡慕、嫉妒，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他轻叹一声，“那子羽……”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宫远徵此刻思绪飘回童年，他隐约记起那个总是沉默寡言陪伴自己的父亲。虽然面容早已模糊不清，但此刻，他仿佛再次嗅到了父亲身上那熟悉的药草香气。

宫远徵并未像从前那样冷嘲热讽，而是淡淡开口：“那场大变故之中，唯有羽宫损失惨淡。宫子羽根本看不到无锋与宫门之间血海深仇。”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直刺人心。

宫尚角冷冷瞥了一眼宫唤羽，“谁也无法阻止犯错之人接受惩罚。我相信宫子羽不会阻拦。但如果他执意逆流而行，那么他将不再是宫门中人。”说罢，他转身离去。

其余人等亦默默散去，连最后离开的宫紫商也未曾试图劝阻。毕竟，宫子羽的父亲曾是杀害她亲人的一方凶手。尽管往昔情谊犹存，但在血债面前，她终究难以释怀，更别提恢复以往那份自然而然的关怀与爱护。

天际阴云密布，骤然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大地。留在原地的宫唤羽、朝着宫尚角方向走去的年轻一辈，以及反向奔逃的宫子羽，各自背影渐行渐远。这一幕，何尝不是暗示了宫门这一代人终将分道扬镳的宿命？

宫子羽顶着风雪冲入羽宫，来到母亲昔日居住之处。雾姬夫人正伫立于此，眼中满是对兰夫人的怀念。宫子羽望着这位熟悉又陌生的亲人，内心百感交集，几乎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他恨不得当下就质问雾姬夫人，是否后悔利用自己的母亲，将她推入宫门深渊，致使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然而，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回到自己的卧房后，他从怀中取出母亲小时候赠予他的面具，小心翼翼地戴在脸上，借此遮掩住自己通红的眼眶。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母亲曾告诉他，难过时就用面具遮住脸庞，这样就不会被人看穿。

可笑的是，他一直以为母亲并不爱他。可他又怎能苛求一个早已心如死灰、被迫囚禁于宫门之内、被流言蜚语折磨至极的女子，能够对自己的孩子展现出温柔慈爱？更何况，这孩子的父亲正是酿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宫子羽望着窗外的大雪纷飞，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母亲的身影。她站在雪中，手中握着那张面具，嘴角竟露出一抹真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