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舞台中央最后一道追光灯熄灭时,震耳欲聋的尖叫和掌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只留下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和嗡嗡作响的耳鸣。
桑意然站在那片浓稠的黑暗里,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早已浸透了缀着亮片的演出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沉甸甸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灼痛的喉咙和酸胀的肌肉,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干冰雾气、汗水蒸腾的咸腥味,还有……硝烟未散的狂热。
他微微佝偻着背,像一张拉满后又骤然松弛的弓,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是持续2个半小时高强度唱跳后,神经末梢残余的兴奋与疲惫。
耳返里工作人员冷静的指令声嗡嗡作响:“桑老师,完美!退场通道A,安保就位。注意脚下,慢点走。” 声音隔着一层膜,听不真切。
桑意然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转过身,朝着那片唯一亮着微弱指示绿光的后台通道口走去。脚步有些虚浮,踩在沾着汗水和彩屑的舞台地板上,有点滑。
通道口的光线昏暗,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狭窄甬道。刚从极致的光明和喧嚣中抽身,这里的安静和幽暗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通道两侧挤满了人。汗水淋漓的伴舞们互相击掌、拥抱,大口喘着气,脸上是卸下重担后的兴奋笑容。穿着黑色工作服、挂着对讲机的工作人员步履匆匆,低声而高效地传递着指令,收拾着散落的线缆和道具。镁光灯残留的白斑还在视网膜上跳跃,眼前晃动的人影都带着模糊的重影。喧嚣声浪从前方紧闭的厚重隔音门外隐隐传来,那是上万名不肯离场的观众还在不知疲倦地呼喊着同一个名字……“桑桑!安可!桑桑!安可!”
这声音像潮水,隔着门板拍打过来,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桑意然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只想快点逃离这片被声浪包裹的孤岛。
“桑桑!太炸了!” 助理小陈挤过来,声音激动得劈了叉,手里拿着毛巾和保温杯,“快擦擦汗!喝点水!” 他动作麻利地用毛巾去擦桑意然脸上淋漓的汗,毛巾很快湿透。
“哥!耳返!刚才是不是有杂音?我看到你皱了下眉!” 音响师小赵也凑上来,一脸紧张地检查他耳朵上挂着的设备。
“桑老师!这边!媒体采访区在等!” 宣传组的姑娘挥舞着手里的流程单,声音穿透嘈杂。
无数双手伸过来,无数张或关切或兴奋的脸在眼前晃动。他被簇拥着往前走,像一艘被无数小艇拖曳着驶离风暴中心的大船。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祝贺声、询问声,空气混浊而燥热。汗水流进眼角,刺得生疼。他机械地点头,含糊地应着,脚步没停,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穿透晃动的人影和昏暗的光线,急切地扫视着前方。
后台休息区的入口就在前面。那扇门虚掩着,透出里面相对明亮一些的光。他的心跳,在震耳欲聋的安可声和身边嘈杂的包围中,反而擂鼓般清晰起来,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肋骨。
终于挤到门口。他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拨开挡在前面的人,一把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