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愈合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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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坐在路边的咖啡店，空气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时间流动的声音。许恹双手捧着咖啡杯，指尖无规律地敲击着杯壁，发出轻微而凌乱的“嗒嗒”声。

自从见到张泽禹，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消失了，那种被人盯住的压迫感也随之烟消云散。她的目光短暂地游移了一下，又重新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许恹刚才……

许恹谢谢你拉我一把。

张泽禹总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刚才那莫名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压垮，她差点哭出来，却连自己为何害怕都说不清楚。就像在寂静的房间里不敢注视黑暗的角落，担心下一秒会突然跳出什么可怕的东西；睡觉时不敢看床底，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窥视自己；连吹风机轰鸣作响时，也觉得有什么声音隐藏其中。

张泽禹不用谢。

张泽禹要是真想谢就疼疼我吧。

许恹微微一怔，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她愣了一下。下一秒，当她看到他卷起毛衣衣袖露出的手臂时，顿时明白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刀疤和钢丝球刮过的痕迹纵横交错，那些伤痕像烙印般刺入她的眼帘。

许恹？

许恹你疯了。

许恹心里涌上复杂的情感，那些疼痛与悔恨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平静。说不心疼是假的，她早已不再恨他。这段时间以来，她不断责怪自己敏感多疑、内心软弱，甚至回想当初所谓的“借位照片”，其实根本没发现任何问题。如果真要算起来，张泽禹并没有对不起她。以前一起上学的日子，是她最快乐的时光，每天早出晚归也不觉得累，有时候宁愿待在学校也不想回家。假期第一天，她就已经开始期待开学，只为了能早日见到他。

回国后，她偶尔会后悔当初在医院里冲着张泽禹吼出的那些话。他从不主动索取，两个人都在试探彼此。那时，当她鼓起勇气表达自己的好感，张泽禹才意识到这份感情不是单方面的。于是，他试图用更多行动赢得她的心。然而，在许恹看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让张泽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其实不然。人不可能永远活在孩童的世界里，成长的过程总会带来不可避免的变化。小时候憧憬的“长大”，如今却充满了未知的压力。过去可能为了解不出几道数学题或只能选一种口味的冰淇淋而烦恼，现在面临的却是扭曲的社会规则和复杂的人际关系。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悄然滑落，顺着脸颊砸在她的手背上。她低着头，喉咙里发出细微的抽噎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抱歉”“对不起”“谢谢”“我爱你”——这些词仿佛卡在嗓子里，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张泽禹怔住了，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与许恹重逢的场景。他预想过她的目光：厌恶、烦躁、轻蔑，甚至带着嫌恶与敌意。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此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因心痛而泣不成声的女孩。

张泽禹对不起……别哭了，我……

许恹你傻不傻。

半蹲下来的张泽禹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眼角湿润的泪珠，手掌包住她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指。那一刻，他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安心，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更深的自责。

从爱上许恹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自己对其他人彻底失去了兴趣，甚至抗拒与他们接触。每当想到那些伪造的亲密照片，他便感到一阵恶心。胃酸翻腾上来时，他常常吐到腹中空空如也，可即便如此，依旧无法缓解内心的痛苦。白天浑浑噩噩，夜晚病症发作，唯有通过手工制作和割裂肌肤才能找到一丝解脱。一开始只是用刮眉刀随意划动手肘上的皮肤，后来觉得自身污秽不堪，便拿起钢丝球狠狠地刮蹭伤口，直到血肉模糊。

那些未及愈合的伤痕，又一次次被撕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