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来生我们还能不期而遇.”
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命师为他而死,嫑柏想不通。
他说要让嫑柏等他一辈子——他的每一生每一世
嫑柏凄惨地想:你也没给过我拒绝的机会啊。
于是他开始活着。
第一世,那位命师是一只猫。
嫑柏找到他的那天下起了瓢泼大雨,白猫儿身上的毛湿乎乎的,沾了泥,变成了黑猫。
“真丑。”嫑柏抱起它。
猫听懂了他这句话,甩了他一身泥。
后来他养了白猫五年
直到有一天猫调皮跑出去玩。
待嫑柏找到它时,白猫安静的躺在路边,身下淌出的血已经汇成了一条小河
它一点都不白。
第二世,命师变成了一棵树。
嫑柏站在树下,默默的与树对视。
他说:你不是世间最牛逼的命师吗?你都能给我改命,为什么就不能让你自己的命好点?
风吹的树叶哗哗响,没人回答他。
时间过去了很久,小树变成大树,大树又变成了老树。
一个寻常的傍晚,嫑柏靠着树小憩。
等到他醒来时,面前已经站了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见他醒了,龇个牙就开始乐,活像个疯子。
边笑还边神经兮兮的念叨:小哥,你真是好命,能遇到这么好的贵人….真是可惜天道赐下的大运之人,为了你这样…..但是你们注定一个都活不下来。
男子走了,只留下了嫑柏和那棵高大的树。
嫑柏看着树,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又止住。
他想起了以前在医馆的日子。
那个叫做云七的命师费力的背起倒在血泊之中的他,一边骂他一边往医馆走。
“死孩子,你以后最好有点出息…..否则我可不会一直养着你。”
又是一天清晨,嫑柏突发奇想去镇上买了以前云七最爱喝的酒。
他提上酒,莫名连嘴角都挂上了笑。
他一定会开心的吧,毕竟他最爱喝这个了,这么多年过去基本上都没有人酿这种酒了,这还是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的一坛。
嫑柏喜滋滋的想,他要回去跟那棵树邀功,他现在已经能感知到很多感情了。
原本应该立着树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木桩。
嫑柏远远就看见了。
他盯着木桩愣了一会,还是把酒撒在了上面。
“其实我刚刚还是没忍住尝了一口。”
“下次就不跟你抢了。”
他的心脏被好多酸涩的东西填满。
他忽然有些悲伤的想,好想能感知到情绪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三世,命师终于成为了人。
在一个破落的小村庄里,嫑柏从野狗口中救下了她。
男人向怀中看去,居然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女孩。
小女孩抽抽噎噎的擦去泪水,又抓住了嫑柏的衣角。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我的爹娘都不喜欢我,他们把我扔了出来想让野狗吃了我…”
“求求你,带我走吧,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她急切的看着嫑柏,似乎生怕他把自己丢下。
看着眼前的一幕,嫑柏顿时怔住了。
他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遇见云七时。
当时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
他是血妖,不会死亡,但却感觉得到痛苦。
他苦苦挣扎在死与生的边缘。
没有生的欲望,却怎么都死不了。
直到他看见了云七。
那个如云一般温柔的男子向他伸出了手。
他说:走吧,我给你一个家。
那他自己呢?
他说:带我走吧。
嫑柏带走了女孩,从此身后多了一个小跟屁虫。
小女孩永远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她不停的说话,每天都跟嫑柏讲述自己的见闻,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从小到大。
在她二十岁那一年,她与嫑柏成亲了。
二人向天拜了天地,又喝了合卺酒,到了洞房的时候,她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心里困惑已久的问题:嫑柏,为何十几年了,你的相貌从未改变?
男人俯下头,轻轻啄吻她的耳垂,没有回答。
又是几十年过去。
一个老人卧在床上,阖着眼,看着已经到了极限。
床边,嫑柏轻轻握着她的手,眼中看不出情绪。
忽然,老人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醒了过来。
嫑柏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询问她是否不舒服。
老人却没有接话。
她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话:这是你第几次等着我了?
嫑柏愣了一会,随即低头道:数不清了。
其实这不是命师的第三世。
这已经是嫑柏不知道等的第几个第三次了。
老人闭上眼,浑浊的眼里落下了泪。
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害了你。她低声说。
良久,嫑柏都没再应声。
等他再抬眼时,老人已经咽了气。
木屋的门没关好,空中传来细碎的呜咽。
千万缕酸楚,他都咽进了肚子里。
“怎么会呢…相思入骨,我连爱你都还来不及。”
可惜没人能再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