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游戏里的天幕是雪白色的，有一轮红色的太阳。

韩虎扛着探索而来、使用了许久的金虎云纹棒，躲在这只外表可怖又令人感到莫名不安的心魇兽的不远处的水泥筑基废墟里观察。

他靠在一条水泥方柱后，一手拄着那根金属棒一手拿着一个通讯器给队里的节序员报告那只怪物的习性特征。

苏明，也就是那位第一个发现心魇兽弱点的青年。

“……就这些了。”

“辛苦了，请继续跟踪……其间务必注意自身安全，保持联系。”

“嗯。”

……

韩虎跟着那只“乌贼”进了一处洞穴。

他戴上了夜视眼镜，顺着那怪物残余下的红色荧光遗液前行。

黑色皮靴踩在洞穴里的小径上，发出“嗒滋”的声响——那是皮革与湿软的草泥碰撞的声音。他径直深入了几里地。

“韩虎？韩虎！”

挂在他黑色军式上衣背心吊带的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他伸手去取。接通后，里面传来队长高远听的声音——

“你在哪？”

“西二区的一处洞穴里。高队长，怎……”

“滋滋滋。”

一段粗暴的电磁声打断了他的说话，他拍了拍它黑平的脑门，结果这破玩意儿直接静音了。

韩虎：“……”

回去一定得问问武管长陈云又是哪淘来的便宜货！

韩虎径直走了一会儿，忽然——

“咚！”

毫无征兆，毫无理据的……

他撞上了一扇门。

没等韩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背后骤然间传来一阵杀意，他闪身躲到一边——

“轰隆隆！！！”

石门被震碎一地。

他除下夜视眼镜，白光刺入，他下意识揉了揉眼。

脸上传来一只冷冰冰的手的触感。

它反射性的跳起，窜出洞口十米开外。

等到他回过神来往洞口望，才看见那令人作呕的一幕——

狭小的洞口处正像泄洪似的排出人的残肢断臂，伴随着黑红色的涎液、新鲜湿透的黑色发丝，蠕动着爬出来。

“呕呃…”

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的韩虎还是忍不住反胃干呕了一声。

“嗞咝……”

“听到请回复，听到请回复，探兵韩虎！”

手上的通讯器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接通回复高队长。

“探兵韩虎收到。”

“呼。”

对话那头的人听到声音后似乎松了一口气，继续道。

“你现在……嗞嗞……嗞咝……点一下……嗞……离开按钮……咝咝。”

时断时续间，韩虎终于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扯开左手手腕的黑色外衣袖，露出了其间的脱离手腕。

按了一下。

那股熟悉的刺痛眩晕感和刺目的白光没有出现。

韩虎惊恐的又按了一遍。

仍然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

“好像……咝嗞嗞……是游戏主系统被不知名事物袭击了……咝咝……正常的离开方式行不通。我们试了试南区的始点终端，被强制反弹，出口全被封锁了。”

每个字说的韩虎一阵心惊肉跳。

“你是说……我们被困在游戏里了？”

“嗞嗞……目前来说……嗞嗞嗞嗞……是的。”

“这是一个令人难过的消息。但是同为一个阵营、一个雾铭小队里的成员，你们有权利知道真相。”

电磁声嘈杂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高队长淡然中带着点平和的声音。

“苏明和张雨岚已经在用这个世界的联网系统和外界我们的负责人争取联系了……你先回南区基地。我们一块团结在一起，一定能破解这次的难关。”

“好，队长。”

韩虎抹了抹酸溜溜的鼻子，起身赶往南区基地——也就是他们第一次进来时的场地，一所废弃的高中学校。

他回到学校里。

穿过一片已经长满树藤青枝、荒芜了许久的科普地理学的园地和停车场进入高中教学楼。

教学楼是崭新的，但荒无人烟。只有三楼写着高三（4）班的教室里开着灯——他们把小队基地建在了这里，把学校里能用的资源都挪来了这。

他推开教室后门。

整个空间被焕然一新的改建过——

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方形能源供给装置。其三面被六台电脑桌包围，剩下一面连通着分割出来的一个小正方形房间——那是会议间。右侧墙面有一排智能售货柜台，共有四台。

苏明、张雨岚在各自的电脑桌上全神贯注地解析着代码，敲一会儿，停一会儿，不敢有一丝掉以轻心。

高队长和吴副队站在就着讲台建成的电脑桌旁，用油墨笔在白板上边勾画边商议着什么。

组织管理长陈云、李婷。一个坐在柜台上挑选商品，一个坐在自己电脑桌前摆弄着一颗水晶球。

韩虎开门进去，仅是陈、李、高、吴这四个人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他走到高队长跟前复命。

“高队长，怎么样？”

“只联系上了你的负责人。”

“顾青枝？”

“是的。”

“他说什么？”

“苏明，雨岚他们正在解析。”

韩虎奄了奄脑袋。

高队长眉眼和睦，长的很是温柔儒雅，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

与一旁张扬美艳、一身火辣红裙的吴副队站在一块很是养眼。

高队长安慰了他几句，就随吴副队一块坐下了。

韩虎坐在陈云的电脑桌前。

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不断的在脑中呼唤各自的负责人和系统以及等待了。

气氛一度紧张压抑。

许久之后，苏明和张雨岚停下了手中动作。

“高队，翻译出来了。”

说话间，几行黑字通过讲台上的大屏幕呈现在众人眼前——

“现实世界的游戏主系统受未知病毒入侵，我们正在全力清除，请各位放心。”

“注意！游戏世界中可能会存在威胁生命的病源体心魇兽，请合力清剿。”

“额外消息：新增一名内测玩家，秦犹。此为主办方旗下的成员。他将会携带一定数量的可创伤病源体武器进入游戏，帮助你们修复游戏系统。”

“是不是清除完所有病源体就可以了？”

陈云已经将目光从售货台上落回讲台。

“不完全是，但会直接影响到入侵病毒的根源，阻止入侵情况继续恶化。”一袭青柳云纹古风改良旗袍的张雨岚声音清脆婉转，温柔甜美，是一副20多岁而已的窈窕模样。

“那他自己能出去吗？”

穿着橘色卫衣外加黑色风衣外套的陈云灵光一动，乐呵呵的问。

“不能。病毒已经入侵主系统，就相当于覆盖了整片大陆的屏障。进来容易，但是出去……是不可能的。” 站在雨岚一旁看起来不过25出头的苏明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色方框眼镜。他的气势凌人，刚柔并济的模样。

话落间，讲台一旁放置着的巨大传送舱体传出响动。

一个由无数光点和数据化碎片汇聚而成的身形逐渐清晰。不断汇聚，然后发出夺目的白光。

秦犹出现在众人面前。

“秦犹…你……怎么来了？”

韩虎目光看向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放在哪里。

“我哥研发的东西，我自然是要来好好观摩观摩了……”

秦犹眉眼锋寒凌厉，语气间带着戏虐和似有似无的怒气。

“顺便帮他收拾收拾烂摊子。”

他从背着的黑色单肩包里取出一叠透明的薄卡，缓缓问道：“谁是这里的技术人员？”

苏明和张雨岚不约而同的应了一声。

“这是武器卡，需要数据化重塑后才能投入使用。一共有24种，只能对病原体产生伤害对我们这些数据化传入的玩家，是不会产生任何作用的。”

“其他的，你们自行布置。”

秦犹扫过一圈众人，精准的找出了这个小队的头目——高远听。

他狭长的眉眼面无表情的看向。

“我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带韩虎回去。”

“当然，我也会配合你们清除病毒，带你们离开。”

高队长脸色一变，语气间充满危险的意味。

“你拿什么保证？”

“这个。”

秦犹拿出了一份契约。

共联中端契约。

“现在，我们所有人的数据终端都是一样的磁频——”秦犹笑了笑，继续道，“也就是说，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觉得，我会和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众人沉默。

高远听在心中冷哼一声——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