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中庭院,一抹靛蓝色身影手持长枪利落挥舞着,如龙枪身划破空气,发出阵阵略带沉闷的低啸,她身形一旋,枪尖用力指地,似点点寒光迸射而出。
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正式当今的英国公夫人,定国公小妹,蒋惠荪。
势罢,蒋惠荪将手中长枪朝立在一旁的宋瀚掷去。
宋瀚稳稳接过,也学着母亲的模样耍起长枪,一招一式都半点不输其母。
宋宜春满脸欣慰与自豪地走过来拍拍小儿子的肩膀。
宋宜春瀚儿的枪法的确是精进不少,怕是没少累你母亲吧。
蒋惠荪瞥着宋宜春看了一眼。
蒋惠荪这是什么话,许久不使枪,活动活动身子骨也好。
宋墨走入院中,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副天伦之乐的美好画卷。
他唇角微勾,眉宇之间总算褪去了老成,被本该如是的少年气替代。
若是最了解他的明玉兰在这,定会看见那眼底闪烁着的期待与失落。
宋瀚眼尖,是他第一个发现许久未见的兄长,满眼欣喜的唤了一声。
宋瀚哥,你回来啦!
蒋惠荪也跟着喜上眉梢。
蒋惠荪砚堂,你回来啦!
母子俩双双朝宋墨走去,背对着他的宋宜春却一直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似乎他半点不在意宋墨回家。
宋墨拿出从海匪那缴来的象征荣誉的短刀,送给宋瀚。
宋墨这是从海匪那儿缴来的短刀,送你了。
宋瀚谢谢哥!
宋瀚双手接过,喜上眉梢。
蒋惠荪砚堂,听说舟岛一战你伤的不轻,都伤到哪儿了,快让娘看看。
宋墨朝蒋惠荪递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宋墨孩儿无事。
宋墨说着又将他特意为蒋惠荪带来的糕点奉上。
宋墨母亲,孩儿给您带了些聚酥斋的糕点,望您喜欢。
宋墨从前归家不曾带过糕点,如今这样倒是让蒋惠荪觉得有些稀奇,何况聚酥斋与英国公府一南一北,实在不近。
蒋惠荪砚堂有心了。
母子三人这处情深义重,宋宜春却煞风景地冷哼一句。
宋宜春一进家门就炫耀你的大捷,何况你受伤自有你舅舅照料,哪里轮得到我们?
宋宜春的话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宋墨归家的喜悦。
蒋惠荪你能不能别和我哥斗气了?让孩子们笑话!
丈夫与兄长不对付,她蒋惠荪夹在中间实在是心里难受。
再看向宋墨时,蒋惠荪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蒋惠荪砚堂,你许久都没有尝过母亲的手艺了,母亲下厨,今夜咱们一块儿吃顿团圆饭。
宋瀚好,那我给娘打下手!
饶是被宋宜春如此不待见,但看见母亲与弟弟眼中真切的开心,宋墨心中也仍是有些许安慰的。
蒋惠荪与宋瀚离开,宋墨看向板着脸坐在那儿的父亲,还是软了性子走过去亲手为他斟茶。
谁知他手中的茶还没斟好,宋宜春猛地拍桌,扔下一封军报。
宋宜春你舅舅真是好手段,八百里加急军情,说我失职延误,儿子立功才免受鞭刑。
宋宜春如今满朝皆知,我这个做父亲的还得仗着你这个好儿子才能叫他蒋梅荪高抬贵手!
宋墨接过军报细看。
宋墨父亲,这是报捷的军报,不是弹劾信。大捷之喜三两笔稍带此事,陛下才不至于深究父亲之过。
宋宜春我为民缴匪有错吗,要不是你愿意受鞭,到了陛下面前,我还有话说。
宋宜春眼下我却被陛下贬去管南城的兵马司,儿子立功老子被贬,你还压我一头,那蒋梅荪还能是好心吗?
宋墨父亲……
宋墨刚想替蒋梅荪分说几句,却被宋宜春抬手叫停。
宋宜春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这许多年你守在福亭,回家不过三五次,陛下圣旨称赞,说你有他蒋梅荪的风骨,我倒是糊涂了,不知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宋宜春对着宋墨扔下这几句重话便甩手离去,半分不顾念他归途辛苦。
宋墨注视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无数苦闷涌上心头。
为何父亲对他的误解如此之深,为何父亲全然无视他的一片孝心?
宋墨百思不得其解。
他端起那杯父亲没喝的茶,轻抿一口,苦涩之味在舌尖绽放,候了许久,意想中的回甘也并没有出现。
宋墨眉心拧起,额间猛然隐隐作痛。
日光照在头顶,将少年的视线罩上一层薄纱,隐约间俏丽的粉色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宋墨来不及看清那张脸,淡淡的药香已经先一步拨动了他的心弦。
在那个粉色身影彻底消散前,宋墨只能模糊看清系在女子腰间的香囊上似乎绣着一朵白色的玉兰花,洁白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