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着不明机械残体的废墟世纪,天色恍若傍晚的昏色,奄奄一息的金色残光,从肉眼可见的天际,铺来漫天成片的紫红。
墨色般的夜从未知的某一点开始往外漾,机械体缺失太阳能提供的动力而逐渐陷入沉睡。
所以,这个时候鸠会摘下手臂上冰冷的机械组装,整理好收纳在自己的舱柜。
“差失体”,矗立在整片保护区内的正中心,庞大的晶状物散发着淡蓝色的光,依稀的星子在空中漂浮。
路灯没有亮起。保护区内的一切虽然照着正常人类社会的形式运转,一切设施也和旧世纪标齐。但在白日与黑夜之间有一段时间的禁行令,路灯会在禁行时间结束后才开始运行。
但鸠还是出来了。
她偷偷翻了墙,轻车熟路地码着过往的痕迹。这是整个保护区守备最松的区域,这里靠近保护区的界限,树立着零星的守望塔。
她偷偷地顺着台阶走到一处地势高的地方。从这里,能看到区域中心的差失体。
鸠喜欢差失体的点点星子,在视野远处弥漫不清。
不像元素,不像星星。
像一场雨。
可是,废墟的新世纪没有落雨。
鸠没见过雨。她只是听过。她上过的第一堂旧世纪史,年轻有为又很浪漫主义的讲师,就给她讲了一场旧世纪的雨。
她想看下雨。看讲师提到的雨落,水珠砸进地里,惊起水花,不奏乐章。
“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压着淡淡的寒,两分哑,几分磁。突如其来得像把寂静的夜撕开一道裂口,恍若忽然之间,云破月来。
鸠一惊。吓得立马转身。
和她的惊慌失措相比,陌生的男人静静站在两步以外,只靠着月色却能看清他的眼睛,和被碎发微微扫过的凛冽眉梢。
他浑然天成的刺骨寒意从冷透的瞳孔往外渗透,盯着鸠像在审视犯人。鸠下意识避过他探究的眼神,然而马上就发现他制服前银色的胸针。
鸠心底一慌。她不知道该怎么扯谎,因为现在确实是整片保护区的禁行时间。
“不是,我只是想出来走走……”
鸠支支吾吾,又些着急,又有些委屈,她下意识看向远处的差失体。
“特别像一场雨。”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下一刻这样响起,温和地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那里。其实他也没见过雨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书里简单描述过,“万点星子坠落人间”。
她一怔,接着匆忙点点头,下意识垂头,以至于男人没看见此刻她的脸红。
他没有记她的罪,只是微微颔首,弯唇轻笑。
“没关系,总会迎来黎明与新生,废墟会等到落雨的。”
“只要你足够虔诚。”
虔诚。
她下意识抬眸,却见他已转身走远。只留他的余音在脑袋里一遍一遍重复。
他冷而薄的唇,他淡薄却锐利的眉眼。

编入正式军的那一天,她在电子表上输入了两个字。
“虔鸠。”
分发给她的代号姓名不再刺眼阴毒,而显得有那么几分温和与浪漫。
自此,鸠决意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