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我和张老二走进侧室，屋内静谧得可怕，空气仿若被冻住，每一丝流动都艰难万分。墙上那幅古画颜色已然有些斑驳，画中之人的眼神却依旧锐利，仿若能穿透灵魂，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对我们的命运进行无声的评判，压抑之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张老二轻手轻脚地合上门扉，身体顺势靠在门上，像是要从那一方门板处汲取些许支撑的力量。许久之后，他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我知晓，过往的我太过强硬，可我的心是实打实的，满心都是你，只盼着能给你安稳顺遂的日子。”那声音喑哑暗沉，往日的盛气凌人消失不见，徒留满心的怅惘与无力。

我抬眸望向他，往昔的林林总总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呼啸而过。那些被他一手规划的生活，看似衣食无忧，实则如金丝笼中的困兽，毫无自由可言。“你所认定的好日子，并非我心之所向。我心心念念的，唯有自由，是能主宰自己命运的畅意人生。”我语调平缓，可眼神中的坚定犹如寒星，直直地与他对视。

张老二唇边浮起一抹苦涩笑意，缓缓踱步至窗前。窗外，细密的雨丝如银线般纷纷扬扬洒落，恰似他此刻纷杂错乱的思绪，找不到归处。“我曾笃定，只要将这世间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你终会回心转意，倾心于我。难道，这竟是我的痴心妄想？”他仿若在问我，又似在喃喃自语，话语被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可一想到日后无尽的禁锢与束缚，那点动摇便被决然取代。“你我本就殊途，这一场姻缘，打从起始便是错付。”

他仿若被击中要害，猛地转身，双目中怒火重燃：“错付？我为你倾尽全力，你却如此轻巧地将一切抹煞？”

我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你的付出，我并非视而不见，可感情之事，强求不得。”

此时，侧室外的议论声隐隐传来，似在提醒着屋内的两人，大厅之中尚有诸多双眼睛在焦灼地等待着这场风波的结局。张老二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又缓缓松开，额上青筋暴起，却在拼命压抑着喷薄欲出的情绪。“既如此，你意欲何为？就这般随着李明远走？你觉得他能许你怎样的未来？”

“我并非要随他而去，我只是渴望逃离此处，挣脱这毫无自由的牢笼。至于往后的路，我自会摸索前行。”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

张老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绝望，仿若最后一丝希望的烛火被无情吹灭。他步履沉重地朝我走来，直至近前，那目光如炬，似要将我看穿：“最后问你一次，当真不愿再给我一个机会？”

我一时语塞，内心仿若有两个小人在激烈缠斗。他眼中的哀求令我心有戚戚，然而对自由的渴望如黄钟大吕，在心中震响。最终，我微微摇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对不住了。”

张老二仿若被抽走了脊骨，瘫软在那把老旧的椅子上。我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这一抉择会将我引向何方，但此刻，我唯愿听从内心深处的呐喊，哪怕前路荆棘密布，险象环生。我转身，缓缓推开那扇破旧的房门，一步一步，坚定地迈向院子。

院子里，李明瞧见我现身，眼中瞬间迸射出惊喜的光芒，疾步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那掌心的温热，宛如寒夜中的一簇火苗，驱散了些许我心头的寒意与不安。

张老二的几位亲戚本欲上前阻拦，却被村里那位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老人以眼神制止。老人的目光中透着威严与不容置疑，他们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悻悻作罢。院子里的宾客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如芒刺在背，我能清晰地听到他们压抑着的议论声和重重的叹息，可此刻，我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那些声音，不过是我奔向自由的背景音。

踏出院子，冰冷的雨丝瞬间将我包裹，打湿了发丝，浸透了衣裳。李明不假思索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我肩头，那关切的目光似能将这雨夜的寒冷融化。我们在雨中疾步前行，身后张老二家的那座普通平房在雨幕中渐渐模糊，恰似我与往昔生活的告别仪式，虽无声，却刻骨铭心。

李明在路边奋力拦下一辆路过的农用三轮车，与车主简单交涉几句后，我们便爬进了略显简陋的车斗。车斗里堆满了各式农具，散发着浓郁的泥土芬芳，那是乡村独有的气息。车子缓缓启动，我望着雨中朦胧的山村景色，山峦、田野、溪流皆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心情如同这天气一般，阴霾与希望交织。李明凑近我耳畔，轻声问道：“你当真思量好了？”我转头凝视着他，重重地点头：“我不愿在此处困守一生。”他微微用力，紧紧握住我的手：“莫怕，有我伴你左右。”

三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摇晃，似在这苍茫天地间的一叶扁舟，风雨飘摇。我深知，未来的路途必定布满坎坷与波折，但此刻有李明在身旁，仿若有了坚实的依靠，心中竟涌起一丝奇异的踏实。此后的日子或许会漂泊无定，仿若风中的浮萍，但只要能挣脱这枷锁，去追寻那梦寐以求的自由与幸福，纵是千难万险，我亦无所畏惧。我缓缓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李明的肩头，任由思绪在风雨中肆意飘荡，仿若一只挣脱囚笼的飞鸟，向着那未知而充满希望的远方振翅高飞，身后，是渐渐远去的山村，是那一段压抑沉重的过往，而前方，是无限可能的崭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