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色很差,”他的语气毫无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回去歇着吧。无事…不必再来。”
最后五个字,被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带着一种清晰的、拒人千里的警告。
逐客令下得如此冰冷直接。
白无忧如蒙大赦,巨大的恐惧和屈辱感让她一刻也无法再待下去。
她甚至不敢再看白鹤行一眼,更不敢去看那方如同烫手山芋的砚台,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慌乱地屈了屈膝,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是…三哥。”
说完,便如同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踉跄着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书房,逃离了这片让她窒息恐惧的听竹轩。
她跑得太急,在门槛处甚至绊了一下,幸而扶住了门框才没摔倒,那仓皇狼狈的背影,深深烙印在书房内白鹤行冰冷的眼底。
白无忧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书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茶水滴落的声音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弥漫。
白鹤行脸上那层冰冷的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和凌厉。
他走到窗边,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过听竹轩外的高墙和竹林深处,仿佛在确认什么。
“影七。”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角落,低唤了一声。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来人一身黑衣,气息收敛得如同不存在,正是早晨给白无忧开门的小厮模样,但此刻他眼中再无半点沉静仆役的神态,只剩下绝对的服从和冰冷的锐利。
“主上。”影七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毫无情绪。
“查。”白鹤行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三小姐今日购买此砚台的详细经过,接触过哪些人,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报我。”
他的目光落在那方墨玉砚上,眼神幽深:“重点查‘墨韵斋’,尤其是掌柜和伙计近两日的行踪。
若有任何可疑之处…你知道该怎么做。” 最后一句,带着凛冽的寒意。
“是!”影七毫不犹豫地应道,身影一晃,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内只剩下白鹤行一人。他缓缓抬起那只受伤的手,看着被鲜血浸透的手帕,眉头紧锁。
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白无忧手背的冰凉)和刚才她眼中那近乎崩溃的恐惧,再次浮现在脑海。
那恐惧…似乎过于强烈了?仅仅因为他的质问?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方墨玉砚,指腹摩挲着冰凉光滑的砚身,眼神晦暗不明。
这个一向与他疏离、甚至有些惧怕他的妹妹,为何突然做出如此反常之举?是巧合?
还是…真如影卫所报,有“异星”残党或者别的势力,将手伸进了白府,甚至…伸到了他这个“妹妹”的身上?
“白…无忧…”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如同在咀嚼一个陌生的谜题。
窗外的竹影摇曳,在他清俊却冰冷的侧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听竹轩的宁静之下,名为“夜鸦”的暗流,已然因这方小小的砚台,无声地汹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