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五条悟的身躯如同断线的木偶般缓缓滑落，腰间那道狰狞的裂痕宛如大地的伤口，汩汩鲜血浸透了茉奈素白的长裙。

她纤细的手指徒劳地按压着伤口，温热的血液却如决堤的河流，从指缝间奔涌而出。

两人的泪水与鲜血在夜色中交织，茉奈将他冰冷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

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渐凝固，周遭的世界褪去所有色彩。

他的嘴角却扬起解脱般的微笑。

这世间既容不得纯粹的恶，又求不得纯粹的善，他终究被卡在这夹缝中太久了。

茉奈透过泪眼望着他安详的眉眼，忽然明白，他要去见那个人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涌起一阵尖锐的刺痛，混合着刺骨的寒意。

"杰..."

五条悟的唇间溢出气音，

"好想你啊..."

"不就是108个村民吗？"茉奈曾拽着五条悟的袖子哭喊，"不就是父母吗？为什么他就不肯回来？"

"他说那是他的大义。"五条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骗子！"茉奈把脸埋在掌心，"他明明知道知道我们一定会跟他走的！"

"我们三个可是最强的组合啊。"五条悟仰头望着星空，"他指方向，我开路，你负责把我们收拾得干干净净。"

夜风卷走未尽的话语。

"可他不要我们了。"茉奈的声音碎在风里。

画面突然切换。

阴暗潮湿的小巷深处，夏油杰倚坐在堆积的废纸箱间。左臂无力地垂落，鲜血在水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偶尔有老鼠窜过，惊起一地零碎的光影。

当茉奈和五条悟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时，夏油杰空洞的眼神微微颤动。茉奈扑进他怀里的瞬间，反转术式的光芒已经笼罩了他残破的身躯。

她没有说话，只是抓着他的衣襟痛哭，泪水打湿了他刚刚愈合的伤口。

"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就这么想死吗？"

夏油杰望着巷口那一线微光，轻声道："因为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可我始终相信着你。"五条悟的声音突然响起。

夏油杰怔住了。高专三年的时光在眼前闪回，樱花树下并排的三个影子，训练场上交错的身影，夏夜祭典上分享的苹果糖。

"没想到啊..."他的嘴角终于扬起真实的弧度，"悟还信着我呢。"

月光穿过巷口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杀了我吧。"

——

茉奈猛然惊醒。

月光依旧安静地流淌在床前，手机屏幕显示着平凡的日期。

她摸到满脸冰凉的泪痕，才惊觉那场诀别，此刻尚未发生。

不可以！不要！悟和杰不要死！

茉奈猛地站起来光着脚向外跑去。随即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

夜风穿过长廊，茉奈赤足奔跑的声音惊醒了庭院里的萤火虫。她推开五条悟的房门时，带进一阵带着夜露寒气的风，吹散了案几上散落的糖纸。

五条悟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无下限术式本能地就要发动，却在嗅到那股熟悉的栀子花香时骤然松懈。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苍蓝色的六眼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正好对上茉奈蓄满泪水的红瞳。

"...奈奈？"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下意识张开手臂。

茉奈立马扑进他怀里，冰凉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睡衣前襟。五条悟被撞得闷哼一声，睡意顿时消散大半。他感觉到少女单薄的肩膀在剧烈颤抖，泪水很快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料。

“做噩梦了？"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指尖无意间触到她冰凉的手腕。

茉奈闷闷的嗯了一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梦都是相反的啊，别怕别怕。”五条悟又打了一个哈欠，把被子给她扯过去一点，拍了拍她的背“都这么晚了，再睡会儿啊。”

五条悟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茉奈蜷缩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恍惚间与梦中那具冰冷躯体重叠。

她悄悄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温热的，柔软的，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弹性。

还活着！

"喂..."五条悟突然出声，吓得茉奈一哆嗦，"你这样戳来戳去，老子怎么睡啊？"

茉奈这才发现他根本没睡着，苍蓝色的六眼在夜色中清明得可怕。

"既然来了就别乱动啊。"他嘟囔着，把下巴搁在她发顶，"瞧你这出息，做个噩梦给你吓得。"

夜风拂过窗边的风铃，发出细碎的声响。茉奈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他睡衣上的褶皱，忽然轻声问："悟，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闭嘴。"五条悟突然收紧手臂，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大半夜说什么晦气话。"

茉奈却执拗地继续："你会难过吗？"

月光透过窗棂，在五条悟的银发上流淌。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茉奈以为他又睡着了，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会。"

茉奈这下心满意足的睡觉了。